第16章 晓债初清(1/2)
太和殿脊兽最先接住晨光,金釉被火烤得发乌,乌里又泛出极淡的粉,像一弯将蚀的月,被迫在日出里继续熬。
沈清禾立于丹陛下,怀里幼崽耳尖那粒新血已凝成紫痂,被初阳一映,竟闪出星形光斑,像替“雪姬”把最后一粒火种种在皇城心脏。
她脚尖前,横着上野英夫折断的肩章——五星碎成五瓣,瓣瓣沾血,血里浮出极细金粉,像侵略者给自己提前撒的丧花。
更鼓未响,雾先散,雾散处,现出两队人影:左,沈怀瑾拄忍冬木杖,杖头新萼被晨露喂得发亮;右,药药仁被反缚,膝弯血洞仍在渗,却跪得笔直,像给坟场补最后一根钉。
中间,顾燕笙托那只空锦盒,盒底血账早干,却仍透字——“三十六童编号,换我一条舌。”
他舌尖抵住齿背,唇角撕裂,血沿下巴滴落,滴在“人”字纹龙砖,像给皇城,补一条永不愈合的唇。
口供要在日出前录完,要在皇城,要在丹陛,要在三十六童面前。
沈清墨拎一只空药匣,匣面“雪姬”二字被火烤得发卷,他却把匣口朝外,像捧一只随时会爆炸的芽。
匣内,铺一层新土,土上插半枝忍冬——花苞未放,萼尖却微翘,像一柄将出未出的尾刃。
他单膝跪下,把匣平举过顶,枪口仍热,却不再对谁,只对日出,只对旧债,只对——未眠的灯。
顾燕笙开口,嗓音低而哑,像钝刀刮铜,却刮得极准:“买主名单,共三页,一页在上野袖里,一页在药局保险柜,一页……在我舌底。”
话落,他抬手,指尖探入口腔,竟从舌下撕出一枚薄如蝉翼的瓷膜——膜上血字成行,首行:黑崎机枪队十二人,次行:伪北平社会局药药仁,末行:济南战传营‘告者’——顾燕笙。”
血膜被晨风一抖,抖出极轻“沙”声,像七年前济南府清晨,父亲把第一碗豆汁递给她时,碗底擦过石桌的声。
沈清禾伸手,指尖在血膜“告者”二字上一按——按得极轻,却按得朝阳一跳,跳得满墙忍冬枝影,同时一颤,枝梢一致指北,指钟楼,指更鼓,指一句未说完的—— “舌,今日归主;债,今日初清;灯,仍未眠。”
上野英夫被反缚双臂,却仍跪得笔直,像给侵略者自己,提前立碑。
他抬眼,目光穿过断梁,穿过残火,落在沈清禾袖中—— 那里,碎瓷“皇威”残片被朝阳映得透亮,像一粒永不熄的星。
他嗓音生涩,却字字清晰:“瓷,是国土;国土,不渡海。”
话落,他抬膝,欲起,却被一只更快的手按下——苏砚舟的折扇,扇骨刃片贴腕,刃口压在他颈侧,像给黑暗加一道冷白的刃。
“瓷碎,债不碎。”
苏砚舟轻声道,嗓音像雪落铜盘,“碎瓷,需留碑;碑,需留名;名,需用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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