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暂息(1/2)
端坐于客席首位的孙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没有挫败,反而沉淀着一种更深沉的冷静。他轻轻抬手,止住了身旁因愤怒而几乎要暴起的孙恩,目光如古井无波,投向陆昶。
“陆使君,”孙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堂内的喧嚣,“言辞犀利,破妄显真,老道亦感钦佩。使君力主之‘选贤任能’、‘各尽其才’,于郡国治理而言,确是良方。”
他先是出乎意料地肯定了陆昶的部分观点,让堂内为之一静,随即话锋如暗流涌动,悄然转向:
“然,治国如同修身,不可偏废。使君重才干,固然不错,然则‘德’之一字,何以衡量?若人人追逐事功,以利为先,则狡诈之徒可借‘才干’之名窃据高位,贪婪之辈可假‘实绩’之说盘剥百姓。长此以往,官无仁心,民无廉耻,此非以才乱德,祸乱之源乎?使君以何确保,这‘唯才是举’,不会变成‘唯利是图’?”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才德之辨,质疑陆昶新政可能导致的道德滑坡。
陆昶心知这是新的挑战,从容应道:“孙祭酒所虑,亦为古之贤臣所忧。然,德才并非对立,我东海取士,首重之才,便是‘德才’!心怀仁念,通晓实务,此方为大才。若空有仁心而无办事之能,是为庸德,于民无益;若仅有才干而无德操约束,是为奸才,其害更烈。故我东海考核,既观其政绩,亦察其风评,更重其行事是否合乎法度、惠及百姓。此非空谈可伪饰,需以实效见真章。譬如县令,若能安靖地方,赋税公平,狱讼清明,使民安居,此便是其德其才最佳之体现!反之,纵使满口仁义,却治下凋敝,民怨沸腾,其‘德’又在何处?”
孙泰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却并未穷追猛打,而是再次转换角度,其目光变得幽深:
“使君高见。然,即便才德可兼,这‘农战’二字,杀气过重。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使君在东海秣马厉兵,固然可御外侮,然则穷兵黩武之嫌,可能避免?倾东海之力以奉军资,赋税徭役必然加重,此非与民争利,与使君所言‘安民’之本背道而驰?若遇好战之将,或使君自身雄心勃发,以此强兵四处征伐,岂非徒耗民力,将这东海化为一座大兵营,而非乐土?老道看来,此非立国之道,实乃取祸之阶。” 他以民生和潜在的战略风险为由,质疑“农战”的可持续性与危险性。
陆昶朗声一笑,对此早有准备:“祭酒过虑矣!我东海之‘农战’,核心在‘农’,根基在‘民’!所谓以农养战,前提是田亩丰饶,府库充盈。若农耕不兴,民生凋敝,则战无从谈起。故我等兴修水利,推广新法,首要目的便是增粮产,富百姓。民富则国富,国富方能强兵。此乃良性循环,何来与民争利?”
他语气转为肃然:“至于兵锋所指,陆某可明告诸位,东海之兵,只为自保!石岭堡前车之鉴未远,慕容鲜卑虎视在侧,若无强兵,我等便是他人砧板之鱼肉!我东海立誓,刀锋只为守护家园、抵御外侮而亮,绝不先行挑衅,亦不觊觎他郡尺寸之地!此志,天地共鉴,东海万民可证!若有人认为谨守家园、抵御入侵便是‘穷兵黩武’,那陆某也无话可说,唯有以此‘黩武’之兵,护我‘乐土’之民!”
孙泰沉默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最终,他问出了最核心,也最接近天师道根本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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