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枪夜山(2/2)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般冒出来,撞得我脑子发晕。但此刻没有时间细想,山脚的巡逻队已经听到了枪声,手电光柱开始朝山腰方向移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急促的呼喊:“什么声音?!在巨石那边!快追!别让他跑了!”
我心头一紧,立刻弯腰,身体几乎贴到地面,手臂撑着湿冷的泥土,指尖在草丛里快速摸索。草叶刺得指腹发痒,泥土沾在指甲缝里,冰凉刺骨,我终于摸到了那颗橡胶弹,表面粗糙的橡胶质感传来,裂痕处的金属夹层泛着冷光。我紧紧攥住橡胶弹,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弹体内部有个硬物,小小的,形状不规则,棱角分明,显然是精心藏进去的东西。
“快!到巨石底下了!仔细搜!一棵树都别放过!”巡逻队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不过五十米远,手电的光柱扫过巨石边缘,光影在我身上晃过,我甚至能看到光柱里飞舞的尘埃,还有巡逻队员黑色的靴子尖。我不敢耽搁,迅速直起身,朝着柏树林的方向,用力点了点头——这是我们之间另一个默契的信号,三次轻点,代表“收到信息,安全撤离”,是我们无数次执行任务后约定的告别方式。
做完这个动作,我立刻转身,猫着腰钻进灌木丛。树枝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衬衫的袖口被枝条勾住,“嗤啦”一声撕开一个小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有点痒,又有点疼,可我顾不上管。脚下的落叶厚厚的,踩上去“沙沙”响,我尽量放轻脚步,脚掌先落地,再慢慢压实,减少声响,却还是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手电的光柱像追魂索一样在我身后晃来晃去,几乎要照到我的脚后跟。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衬衫,与林间的露水混在一起,冰凉刺骨,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可手里的橡胶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像是傣鬼的指尖传递过来的信念,支撑着我快速穿过茂密的草木。
回到别墅时,我特意绕到侧门。侧门的守卫正打着哈欠,眼角挂着泪珠,手里的枪耷拉在身侧,注意力全在远处篝火堆的方向,那里传来阵阵笑声和酒瓶碰撞的声音。我贴着墙根,像一道影子般滑了过去,鞋底踩在石板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悄无声息地溜回了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一道细长的光影,落在地板上,像一条银色的带子。肖雅已经睡着了,侧躺在床上,长发如墨般铺散在枕头上,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带着洗发水的茉莉香,清冽又柔和,像一股清泉,冲淡了我身上的泥土味、硫磺味和草屑味。
我轻轻带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像要跳出嗓子眼,喉咙发紧,连咽口水都觉得费劲。手心因为攥着橡胶弹,已经沁出了薄汗,将弹体表面的橡胶泡得有些发黏,指尖的皮肤被橡胶的纹路硌出了浅浅的印子。我没有开灯,借着地板上那道微弱的月光,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
那颗橡胶弹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比普通子弹略轻,表面是深灰色的橡胶材质,带着细密的防滑纹路,裂痕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金属夹层,泛着冷冽的光,是军用钢材特有的光泽。我指尖微微用力,顺着裂痕轻轻一掰,“咔哒”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转头看向床上的肖雅。她翻了个身,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像是在说梦话,却没有醒,依旧睡得安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掌心。弹体已经被拆开,里面没有纸条,也没有微型存储器,只有一个极小的、卷成细卷的金属片,约莫指甲盖大小,冰凉坚硬,边缘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刻意处理过的,避免划伤携带者。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片展开,月光下,那些细密的纹路清晰地浮现出来——不是部队常用的摩斯密码(摩斯密码是点和划的组合,这些纹路却是连续的曲线和折线),也不是我熟悉的傣文(傣文的字母圆润流畅,这些纹路却棱角分明,带着机械感),更不是汉字,倒像是某种图腾,又像是地图上的等高线,深浅不一,疏密交错,有的地方刻得极浅,需要指尖用力按压才能感受到,有的地方却刻得很深,边缘锋利,差点划破我的指腹。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口气吹走了这来之不易的线索。傣鬼冒着暴露的风险,用空包弹确认身份,用橡胶弹传递这个金属片,上面的纹路绝对藏着至关重要的信息。是青姑会的毒品仓库位置?还是他们与国际恐怖组织勾结的交易地点?是他此行的任务目的?还是总部发来的新指令?或者,是关于杨杰,关于这个卧底任务背后,那个我至今一无所知的深层计划?
我反复摩挲着金属片,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纹路的深浅变化,每一条曲线、每一个转折,都像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窗外的夜色依旧浓稠,后山的方向一片漆黑,柏树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蹲伏在那里,傣鬼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可我手里的金属片,还有耳边残留的空包弹枪声,皮肤上未散的草木清香,都在提醒我,这一切不是幻觉,他真的来了,就在金三角,就在这座别墅的后山,在暗中盯着我,护着我。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传递信息?是怕别墅里安装了监听或监控设备?还是他身边有需要提防的人,不能暴露身份?他接连刺杀孙慈和吉川樱子,到底是为了帮我扫清卧底路上的障碍,让我更容易接近青姑会的核心,还是他自己另有任务,这两个人本就是他的目标,而我的卧底行动只是恰好与他的任务重合?杨杰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到来?当年我执行卧底任务前,杨杰特意叮嘱我,身份只有总部和他知道,让我务必小心,他会不会是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了部队,请求派傣鬼来支援我?
无数个疑问像密密麻麻的蛛网,缠在我的心头,越收越紧,让我喘不过气。我将金属片小心翼翼地卷好,塞进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夹层里——那里有傣鬼当年用刺刀帮我刻下的“黄导”二字,刻痕不深,却足够藏下这个小小的金属片,这是我身上最隐蔽、也最安全的地方,就算被搜查,也绝不会有人注意到一颗普通的纽扣,更不会想到纽扣夹层里藏着如此重要的秘密。
我回到床边,看着熟睡的肖雅,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柔和得像一层纱,让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柔。她是我在这龙潭虎穴里唯一的慰藉,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只要看到她安然无恙,我就觉得所有的危险和煎熬都值得。我又看向窗外漆黑的后山,柏树林的方向一片死寂,可我知道,那里藏着我的战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那颗橡胶弹里的金属片,到底藏着什么?傣鬼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杨杰是否在背后为我铺路?这场看似失控的卧底任务,背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真相?
夜色越来越深,别墅再次陷入了浓稠的寂静,只有我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咚咚咚”,一遍又一遍地叩问着答案。而那个小小的金属片,贴在我的胸口,冰凉坚硬,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