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东吁王降明(2/2)
“什么声音?”
“打雷了吗?”
行军队伍中的人们茫然四顾,尚未来得及反应。
下一秒,灭顶之灾毫无征兆地降临!
只见上游河谷拐弯处,一道浑浊的、高达数丈的黄褐色水墙,裹挟着无数断木、巨石、泥沙,以排山倒海、摧毁一切的气势,轰鸣着席卷而下!那不是寻常的山洪,其规模、速度、携带的杂物量,都极不自然——正是吴三桂算准了雨季将临未临、山涧水位变化的时机,提前数日秘密派遣工兵和当地归附山民,在上游狭窄处人工垒坝蓄水,并堆积了大量伐倒的树木和石块。待东吁军主力进入涧中最佳位置,便决堤放水!
天灾般的打击,远超任何伏兵!
“水!大水来了!!快跑啊!!”绝望的尖叫瞬间被洪流的咆哮淹没。
三万大军,在这狭窄的河谷中,根本无处可逃!汹涌的洪水如同巨型的铁扫帚,以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人群、马匹、车辆、辎重……一切挡在面前的东西狠狠地拍倒、卷起、吞噬!
场面瞬间陷入地狱般的混乱与绝望。
走在河滩和道路低处的士兵首当其冲,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浊浪吞没。战象受惊,疯狂践踏,反而加剧了混乱。
洪水无视阵列与刀枪,火枪被浸湿成了烧火棍,弓箭飘散。
严整的队伍在自然伟力面前不堪一击,被冲得七零八落,建制全无。
互相践踏:高处未被洪水直接冲击的士兵,也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破了胆,为了活命拼命向两侧陡坡攀爬,互相推搡、拉扯、踩踏,死伤无数。
粮车、弹药、帐篷、火炮被洪水冲走、撞碎、淹没,后勤命脉瞬间断绝。
福熙的帅旗在洪水中摇晃了几下,旋即连旗带杆被冲倒,不知所踪。
张生因为靠近一侧坡地,且被亲兵下意识地拉扯,侥幸未被第一波洪峰直接卷走,但也被溅起的浪头和恐慌的人群冲倒在地,瘸腿剧痛,泥浆满身,狼狈不堪。他死死抱住一棵小树的根部,眼睁睁看着这幕惨剧,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恐惧!
洪水肆虐了约一刻钟才渐渐平息,但涧中已是一片汪洋泽国,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杂物、旗帜,侥幸存活者也多是筋疲力尽、失魂落魄,瘫倒在泥泞中或挂在树枝上,武器早已丢失,毫无斗志。
而就在此时,第二波打击接踵而至!
两侧山林中,战鼓与号角齐鸣!养精蓄锐多时的关宁铁骑及精选的山地步兵,如同狩猎的豹群,顺着山坡冲下,对惊魂未定、毫无组织、甚至半数还浸在泥水中的东吁残兵,展开了无情的收割。
东吁三万援军,尚未见到腊戍城墙,尚未与明军主力正式交锋,便已在“鬼哭涧”中,被一场人为的“洪水”和紧随其后的钢铁风暴,彻底击垮,近乎全军覆没。
张生在泥泞中瑟瑟发抖,看着眼前人间炼狱,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所有的算计、谎言、挣扎,在这绝对的力量和冷酷的谋略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缅甸的国运,莽白的希望,他自己的性命,都已随着这场洪水,付诸东流。
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想要结束这一切,可颤抖的双手让他根本就不敢完成这最后一下!
东吁的三万主力几乎伤亡殆尽,除了几千人被洪水冲走侥幸逃脱,其余主力非死即降!
两天后,在明军大营中,张生再次见到了这位曾经的“大元帅”莽白。
两人皆是蓬头垢面,身为阶下囚,再无昔日半分威风。
张生眼珠一转,心中迅速盘算起来——东吁大势已去,自己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向新主子吴三桂展示价值,或许能保住性命,甚至……
他立刻挣扎着上前,对吴三桂表忠心:“平西伯!小人虽误入歧途,然对东吁国内虚实了如指掌!愿将其山川险要、兵马分布、粮草囤积、乃至王公贵族的软肋悉数上报,助王师犁庭扫穴,将功赎罪!”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莽白却已抢先一步,噗通跪地,双手奉上一卷精心绘制的羊皮地图,声音带着谄媚与急切:“罪臣莽白,迷途知返,愿献上东吁全境《山川城池守备详图》!各处关隘、道路、要塞、兵力部署、粮仓位置,乃至王宫密道,皆标绘清晰,绝无隐瞒!只求伯爷饶罪臣一命!”
吴三桂接过地图,略一展开,眼中便闪过一丝满意。
这份地图之详尽,远超寻常缴获,显然是莽白为了活命,将家底和盘托出了。相比之下,张生空口的“悉数上报”,显得苍白无力。
张生见状,心凉了半截,暗骂莽白无耻的同时,知道自己献图之功已被人捷足先登。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转换思路,磕头道:“平西伯明鉴!莽白所献,乃是‘地利’。然欲彻底平定东吁,永绝后患,还需攻心为上,瓦解其根基!”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东吁国本不稳,其南部孟族,势力庞大,历来与缅族王庭貌合神离,怨恨极深。如今东吁大军尽丧,国内空虚,正是孟族千载难逢的独立良机!小人愿为伯爷筹划,派人携重金与密信,南下联络孟族首领,许以支持其独立建国、永不征伐之诺,煽动其即刻举兵造反,攻打缅族腹地!如此,阿瓦将腹背受敌,内外交困,可不战而使其崩溃!”
吴三桂闻言,看了张生一眼,微微颔首:“倒也是个法子。此事,便交由你去办,戴罪立功。”
当三万援军在“鬼哭涧”被洪水吞噬、近乎全军覆没的噩耗,随着零星逃回的、失魂落魄的士兵传回阿瓦时,东吁王莽达如遭雷击。他试图封锁消息,严厉惩处逃兵,但兵败如山倒,恐慌如同瘟疫,随着那些逃回家乡的士兵,迅速传遍了伊洛瓦底江流域。
一直对缅族统治心怀不满、暗中积蓄力量的南部孟族,在确认东吁主力尽丧、王庭极度空虚后,再无顾忌。其首领迅速集结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宣布脱离东吁,恢复独立,并以富庶的沿海城市勃固为都城,发兵北上,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前有明军虎视眈眈,后有孟族叛乱捅刀。
东吁国内,人心彻底离散,其他少数民族和偏远土司也纷纷观望自保。莽达困守阿瓦,虽然拼凑起最后的约三万守军,但多是老弱和临时征召的民夫,装备士气皆无,与之前那支北伐大军判若云泥。
得益于莽白献上的精确地图和亲自作为向导劝降沿途关卡,吴三桂的大军几乎未遇像样抵抗,便长驱直入,迅速兵临阿瓦城下。
站在城外高坡,望着这座曾雄踞中南半岛的王朝都城,吴三桂神色淡然。关宁铁骑列阵于前,杀气凛然,与城头那些惊慌失措、面如土色的守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看了一眼被带到阵前的张生,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张生,你既能以口舌之利,说动东吁两次出兵,又能献上‘联孟破缅’之策。
眼下这阿瓦城,守军虽众,却已是惊弓之鸟,强攻虽可下,难免多伤士卒。
既然你已‘忽悠’了东吁王两回,那一事不烦二主,这劝降的差事,便再交给你去办吧。若能说得莽达开城纳降,便是你真正将功折罪之时。”
张生闻言,浑身一颤,既是恐惧也是激动。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生路。他拄着拐杖,努力挺直佝偻的背,对着吴三桂深深一揖,声音因紧张而沙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小人……叩谢平西伯天恩!必不负所托,定说得莽达开城请降,以报伯爷不杀之恩!”
张生只带了两名随从,拄着拐,一步一步,走向阿瓦那紧闭的、仿佛预示着最终命运的城门。
城上无数目光聚焦在这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上,充满了惊疑、恐惧和最后的期盼。
城门开了一条缝,将他放入,随即又紧紧关闭。
时间一点点流逝。明军阵前鸦雀无声,只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吴三桂气定神闲。莽白等降将忐忑不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忽然,阿瓦城头那面代表东吁王权的孔雀旗帜,缓缓降下。
紧接着,沉重的城门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发出隆隆巨响,轰然洞开!
只见东吁王莽达,脱去了王袍冠冕,身着素服,手捧象征王权的金印与户籍图册,率领着城内所有的文武大臣、贵族头人,以及垂头丧气、丢弃了兵器的三万守军,如同一条长长的、屈辱的河流,缓缓走出城门。
在距离明军阵前百步之处,莽达停下脚步,面对着端坐于骏马之上、目光如电的吴三桂,双膝一软,带领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般,齐齐跪倒在地。
莽达以额触地,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罪臣莽达,不识天威,妄动兵戈,今愿率举国臣民,纳土归降,听凭大明皇帝陛下与平西伯处置……”
感谢各位书友的月票,推荐票,打赏,追读,评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