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凡窍微光(2/2)
从那以后,他愈发谨慎。阳神在洞外嬉闹,他只让神念分一丝留意,不追着看;洞外落雪有声,他只让神念听着,不跟着数;连石桌上的松子少了几颗,他都懒得去看——像守着一汪清泉,明知水面会落枯叶,却不去急着捞,只等它自己沉底,或被水流带走。
腊月里的一个雪夜,洗心洞格外静。洞外的风歇了,雪也停了,只有偶尔从枝头滑落的雪块,发出“噗”的轻响,像谁在远处叹了口气。玄元静坐至三更,忽然觉神念一轻,像挣脱了无形的线,浑身的紧绷感瞬间散去。他内视气海,那暖珠竟不再需要神念刻意缠绕,自己亮了起来,光虽不烈,却稳得很,像长夜里的渔火,笃定地照着前路。
周身的淡光也跟着稳了,不再忽明忽暗。洞外呼啸的寒风仿佛被隔了层无形的墙,成了远在天边的絮语,听着清晰,却扰不到神念半分。玄元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映着气海的光,亮得像浸在水里的玉。他低头,见阳神不知何时趴在他膝头打盹,小脸上沾着点雪粒,鼻尖还在轻轻抽动,像只熟睡的小兽。
玄元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漫过脸颊,带起眼角的细纹。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去阳神鼻尖的雪粒,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了梦里的蝴蝶——原来凝神不是“抓”,不是把神念攥得死死的,反倒是“放”,放掉对凡神的抗拒,放掉“必须不分神”的执念,像给野马松了缰绳,它反倒不跑了,乖乖地留在身边。
那一晚,玄元静坐至天明。气海的暖珠始终亮着,像颗长明的灯。他听着阳神均匀的呼吸,听着洞外积雪融化的“滴答”声,听着自己的心跳与呼吸渐渐合上了拍——原来元神的清明,一直都在,只是被凡神的纷扰盖着,像被雪埋的草芽,只要肯松开手,不去硬挖,等雪化了,它自会冒出来。
天快亮时,阳神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你笑什么?”
玄元没说话,只将神念轻轻递过去,带着气海暖珠的光。阳神瞬间懂了,小脸上绽开笑,化作道金光钻进他袖袋,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就说嘛,你肯定能成。”
洞外的雪开始化了,顺着岩缝渗进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玄元望着水洼里自己的倒影,影中人身周泛着淡光,气海处的亮尤其明显。他知道,这只是“凝神初阶”的开始,往后与凡神的“拔河”还长着呢。可他心里踏实得很,像揣着颗刚发芽的种子,明知要经风雨,却信它定能长成参天的树。
晨光从洞顶的岩缝照进来,落在帛书的“凡窍微光”四字上,朱砂忽然亮了亮,像在回应他的心思。玄元将帛书小心地卷起来,放进石柜里,与先前的竹简放在一起。然后他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千年松枝头的雪在晨光里泛着金,忽然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格外深,气海的暖珠跟着轻轻跳,像在与这新生的朝阳打招呼。
新的修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