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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谁种地,地归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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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的声音变了。

那种原本有些发颤的尾音被她刻意拉长,变成了一种带着钩子的气声。

她在“谁”字上用了一种极轻的起音,像是情人在耳边的呢喃,带着一种询问和挑逗。

然后在“种地”两个字上,却加上了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闻到泥土腥味的质感。

李胜没有打断,他在仔细听。

“地……归……谁……”

最后这三个字,柳如烟没有像之前那样用气声处理。

她在“地”字上顿了足足半秒,那是为了蓄势。

然后,“归谁”这两个字,被她用一种混杂着叹息与肯定的语调吐了出来。

那声音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既像是在许诺一个让人疯狂的美梦,又像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应当的事实。

那种娇媚入骨的嗓音包裹着那句杀气腾腾的话,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却又极其致命的和谐。

就像是用最软的丝绸,去擦拭一把刚见血的刀。

当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在二堂空旷的屋顶下消散时,柳如烟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在了桌案上。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刚才那短短几个字消耗掉的心神,比她在以前陪一整晚酒席还要多。

她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李胜,就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奖赏或惩罚的猫。

李胜依然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

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给出评价,而是沉默地看着那张地图,似乎在回味刚才那段声音如果经过扩音器放大后会在广场上掀起怎样的风暴。

过了大概三四秒,他才转过头,看着柳如烟。

“记住这种感觉。”

他没有说“很好”,也没有鼓掌。

“刚才那一瞬间,”李胜俯下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将柳如烟圈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

“你比教坊司那个什么花魁,要危险一万倍。”

柳如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危险……对于一个一直处于被支配地位的女人来说,这个词是一种至高的赞美。

这意味着她拥有了力量,拥有了那种能够反过来支配他人的可能性。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李胜,这个给予了她这种力量的男人,那种狂热的崇拜感几乎要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

“是……李大人。”

她再次叫出了这个称呼,但这一次,声音里不仅有那种顺从,更多了一丝共犯般的亲昵与疯狂。

李胜没有继续施压,只是将手探入怀中。

他的动作不快,随着手掌抽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黄纸出现在二堂昏暗的光线里。

纸张边缘粗糙,一角甚至还浸染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污渍。

他随手将其扔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嗒”声。

纸张并未完全展开,依旧保持着随意的蜷曲,但右下角一抹猩红却瞬间攫住了柳如烟的全部心神。

那不是普通的朱砂,在那个四方框内,“棘阳县令之印”六个篆字仿佛是用鲜血写就,笔画间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如烟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见过这东西,在每年秋收核算田亩、或是大户人家分家立户的最终文书上。

那是秩序,是法理,是决定无数人一辈子归属的铁证。

可这一张,是空白的。

“田主”、“四至”、“亩数”……一切都是空的,像一个等待被神祇填上名字的创世泥板。

“为了增加你的底气,这玩意儿,今晚你可以当场填上一张。”

李胜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故意留给柳如烟消化这句话的时间,然后才补充道:“随便发给哪个……配合的人。”

李胜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但是柳如烟的指尖却在距离那张黄纸不到一寸的地方悬停着,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不是钱,甚至不是权,这是定义“权”本身的权杖。

她忽然想明白了,如果她填了,那个得到土地的流民,这辈子都会把她当成再生父母。

她将不再是那个用声音取悦人的“柳管事”,而是赐予他们土地与生命的……再造之恩。

一种从未有过的、夹杂着巨大恐惧的狂喜,让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咙。

“不敢拿?”李胜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落在她悬停的手上。

柳如烟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惶恐与犹豫都被一种决绝的疯狂所取代。

她不再迟疑,一把将手掌按在了那张地契上。

粗糙的纸张触感下,仿佛有股电流顺着掌心窜遍全身。

“李大人……”柳如烟低声唤道,攥着地契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失去血色。

她没有再说任何效忠的废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好,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塞进了胸前最贴近心脏的内袋。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那个红印的轮廓,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为这份契约敲响的鼓点。

“今晚,我会把这句话,种进每一个人的骨头里。”

李胜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往后……还有几万张契等着你去填。”

他转身走向门口,伸手拉开二堂的门栓。

“吱呀”一声,外面喧嚣的人声与有些昏暗的阳光瞬间涌入进来。

李胜在门口挥了挥手:“走吧,柳校长,别让你的学生等久了。”

柳如烟最后用力按了一下胸口那个微微鼓起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迈出二堂的门槛。

……

南扬郡城,一处不起眼的铁匠铺后院。

打着赤膊的铁匠从炉子里夹出一块烧红的铁料,那是刚刚送到这里的“幸福乡制式锄头”。

他没有去锻打,而是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放进旁边一个奇怪的药水瓶里,那是郡守府花大价钱从西域商人那里弄来的“试金水”。

片刻后,药水变成了诡异的深紫色。

一直站在阴影里的张弛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那瓶药水,脸色铁青。

“大人……”老铁匠的声音在颤抖。

“这铁里……这铁里加了那个东西……那种只有京城武库司才配方子……”

张弛一掌拍碎了旁边的木桌。

李胜不仅有粮,还有那个东西。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流寇了,这是在挖大梁国的根,必须重拳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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