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谁种地,地归谁(1/2)
柳如烟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刚才用的全是丹田气,那种不仅要控制音色还要控制气场的消耗,比刚才在街上走那一路还要大。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她有些忐忑地看着李胜。
李胜放下了抱着的手臂。
“啪。”一声极轻的击掌声发了出来。
李胜点了点头:“很好。”
“那些老夫子讲课,是把知识嚼碎了喂进去。”
“你讲课,是让他们跪着求你赏这口饭吃。”
李胜走到她面前:“这才是我要的校长。”
“但是——”李胜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把握好尺度,明白吗?”
“是……李大人。”柳如烟顺从地低下头。
李胜转身走回到座位上,重新恢复了那个冷硬的姿态,对着柳如烟说道:“休息几分钟,擦擦汗。然后我们来谈谈正事。”
柳如烟用力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工装标配的粗布手帕胡乱擦了擦额头。
她现在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哪怕李胜现在让她去跟孙天州那只老狐狸对骂,她估计都能用“人有手脚”四个字把对方喷得找不着北。
李胜喝了一口茶,然后将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那张泛黄的牛皮地图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笃”。
墙上的地图是棘阳县周边田亩堪舆图,标注了各个地块的划分。
见到柳如烟目光已经吸引过来,李胜说道:“今晚你不仅要念这四个字,还要告诉那些刚领了农具的汉子,怎么凭这双手,拿到那五亩不用交租的‘永业田’。”
毕竟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李胜在心里补充道。
柳如烟瞪大了眼睛,这位李大人竟然不是画大饼骗那些泥腿子,他是真的要给那些人免租。
接着柳如烟又想到,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能有一块地,就算是拿来种蔬菜也是极好的……
不过李胜没有给她太多回味的时间:“先别着急。”
于是柳如烟忙不迭地应道:“请李大人吩咐。”
李胜维持着那个敲击的动作,指尖压在地图上一块被朱砂圈红的区域——那是棘阳县周边的最好的良田。
“刚才那是热身。”李胜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因为刚才柳如烟那让人酥软的嗓音而产生半点波动。
“那些教材用来启蒙够了,但……还不够锋利。”
这句话带了一点寒意,让柳如烟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这本能的反应让她那一身剪裁利落的工装在肩头绷起了一道细褶。
她看着那个男人,对方的视线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死死地钉在那张地图上,那种专注度让她觉得那根本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个正在被解剖的活物。
“加点东西。”李胜抬起头,眼神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在‘人有手脚’后面,加上这一句。”
他顿了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谁种地,地归谁。”
柳如烟愣住了。
她是个聪明人,在教坊司那种地方打滚这么多年,见多了权钱交易,听多了官场秘闻。
她甚至比一般的读书人都更清楚这个世道的底层逻辑是什么——是地契,是田租,是那些豪绅手里攥着的一张张薄薄的纸。
那纸比人命重,比律法大。
可现在,这个男人让她去喊什么?
谁种地……地归谁?
不光要给那些泥腿子免租,甚至连地都要给他们。
这不仅仅是在教那帮泥腿子认字,这根本就是在拿着一把火,往这片土地下埋了几千年的火药桶引信上怼。
这话要是喊出去,那就不是得罪几个豪绅的问题了,这是要把整个大梁国的脊梁骨给抽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关于“法度”和“规矩”之类的场面话来缓和这种几乎让她窒息的疯狂感。
但当她对上李胜那双眼睛时,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一声干涩的吞咽声,因为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怎么?没听清?”李胜挑了挑眉。
“不……听清了。”柳如烟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张地图,她只觉得那上面红色的朱砂圈像是一张张血盆大口。
“那就念,用刚才那个调子。”李胜没有丝毫怜悯的意思。
“我要看你怎么把这句话种进他们脑子里,种到他们做梦都在喊这一句。”
柳如烟深吸了一口气。
二堂里那种刚才建立起来的旖旎暧昧早就散了个干净,现在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她感觉自己不是站在桌案前,而是站在悬崖边,背后就是那个推她下去的男人。
她双手撑住桌沿,这一次,指尖有些发白。
“谁……种地……”
刚一开口,她就发现不对。
声音太抖,太虚,哪怕她拼命想要拿出刚才那种语调,但这几个字本身的重量却像铅块一样坠着她的声带。
这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这是谋反的檄文。
“停。”李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我要的是你那种让人酥了骨头的本事,不是让你来念悼词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彼此体温的距离。
“柳校长,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这句话确实是把刀,但我要你给这把刀涂上最香的蜜。”
他伸出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在空中虚画了一条线,仿佛在指挥一段看不见的乐章。
“别想着它有多大逆不道。你要想的是,那是一群饿极了的野狼。而你,手里拿着最大的一块肉。”
李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诱导。
“你要告诉他们,这块肉,本来就是他们的。只要他们敢伸爪子。”
柳如烟看着那根手指,她突然想起在教坊司的时候,那些妈妈教过的话。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不光要给他们看到的,还要给他们想不到的。最大的诱惑从来不是脱光衣服,而是那种“也许能得到”的希望。
而对于那群流民来说,什么才是最大的希望?
女人?不,在饿死鬼面前,女人不值一提。
只有地……能生出粮食的地。
她看着李胜,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恐怖之处。
他让她用的不是“色”,而是“欲”,要她把那种人类最原始的贪婪,包装成最正义的诉求,然后再用最柔软的声音送进那些人的耳朵里。
这才是真正的媚术,媚的不是眼,是命。
然而一种奇怪的战栗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参与到某种宏大计划中的兴奋。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传声筒,而变成了那个点燃引信的人。
“谁……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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