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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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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南方人若不嫌麻烦地收拾行装,去二十英里外的地方做客,那拜会时间很少短于一个月,往往还会长得多。南方人做客与做东一样热心,亲戚来过圣诞,一住就住到来年七月的事并不鲜见。新婚夫妇按照惯例进行蜜月旅行,若在哪家住得舒服,甚至会一直住到生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年长的叔叔婶婶们到晚辈家吃主日大餐,很可能就留下不走了,甚至若干年后就地入土为安。来客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困扰,因为房子够大,仆人成群。在那片丰饶的土地上,多几张吃饭的嘴不过小事一桩。人人都出门做客:有度蜜月的新婚夫妇、炫耀新生宝宝的年轻母亲,也有要养伤的、丧了亲的,以及被着急的父母赶出门,免得所嫁非人的姑娘们。到了危险年龄,却还没订婚对象的姑娘,父母也会让其换个地方,希望女儿能在亲戚的指引下,寻到合宜的婚事。客人们给节奏缓慢的南方生活带来了活力和多样性,所以总是受欢迎的。

因此,斯嘉丽这次来亚特兰大,根本没想过自己要待多久。如果此行和在萨凡纳、查尔斯顿的经历一样乏味,那她一个月后就回家。如果待得开心,她就一直住下去。可她才刚到,佩蒂姑妈和玫兰妮就开始一个劲地游说,劝她长长久久地住下来。两人把一切可能的理由都搬了出来:因为爱她,所以她们需要她。她们很孤单。住在这座大房子里,夜里经常会害怕。她那么勇敢,一定能给她们勇气。她还这么迷人,肯定能让她们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如今,查尔斯去了,她和儿子理应跟他的亲戚住在一起。再说,按照查尔斯的遗嘱,她现在也是这座房子的半个主人。最后,邦联正需人手缝纫、编织、卷绷带和护理伤员。

查尔斯的伯父亨利·汉密尔顿是个单身汉,就住在附近的亚特兰大旅馆。他也认真地跟她提过此事。亨利伯父是个大腹便便的老绅士,个头不高、性情暴躁。他面色红润,一头蓬乱的银色长发,最不耐烦女人胆怯和自夸。正因如此,他跟妹妹佩蒂帕特几乎无话可说。兄妹俩从小性格迥异,后来因为反对妹妹教养查尔斯的方式,他们变得更加疏远。用亨利的话来说,妹妹“硬把一个军人的儿子教成了该死的娘娘腔!”多年前,亨利就曾大肆羞辱过妹妹。如今,佩蒂小姐从不说起他,哪怕要提,也是异常小心地悄悄嘟囔几句。陌生人瞧见佩蒂小姐讳莫如深的样子,还以为那位诚实的老律师是个杀人犯呢。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佩蒂想从自己名下支取五百美元,投资一座压根不存在的金矿。作为财产受托人的亨利断然拒绝,言辞激烈地骂她还不如一只六月鳃金龟有见识。而且,只要跟她纠缠超过五分钟,他就烦躁不已。从那天起,彼得大叔每月驾车送她去哥哥办公室领家用钱时,她才会正式见他一面。短暂的见面后,那天剩下的时间,佩蒂总是吸着嗅盐,躺在**流眼泪。玫兰妮和查尔斯跟伯父关系很好,经常提出要帮佩蒂摆脱这项折磨,佩蒂却总是幼稚地拒绝。亨利就是她要受的难,她必须忍住。查尔斯和玫兰妮只能推测:她从这偶尔的刺激中得到了无穷乐趣。在她受庇护的生活中,这也是唯一的刺激。

亨利伯父一见斯嘉丽就喜欢,他说虽然装出一副傻样,但她还是有几分见识的。他不仅是佩蒂和玫兰妮的财产受托人,查尔斯留给斯嘉丽的那部分财产,也由他托管。成了富裕的少奶奶,斯嘉丽当然喜出望外。因为查尔斯不仅把佩蒂姑妈的半座房子给了她,还留了田产和城里的地产。而且,车站附近铁路沿线的几家商铺和货栈也是遗产的一部分,开战以来,那些东西的价值已经翻了三番。亨利伯父就是在向她交代这些财产时,提出要她在亚特兰大长住的事。

“等韦德·汉普顿成年,他就是个富裕的青年,”亨利说,“照亚特兰大目前的发展势头,二十年后,他的财产价值能翻十倍。孩子的财产在这儿,他也该在这儿长大,如此才能学会料理这些产业。当然,还有佩蒂和玫兰妮的财产,也得由他照管。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汉密尔顿家唯一的男人了,因为我不可能永远不死。”

彼得大叔理所当然地认为斯嘉丽就是来长住的。查尔斯唯一的儿子要在他监管不到的地方长大,这对他来说简直无法想象。斯嘉丽把种种理由听在耳中,却什么也没说。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亚特兰大,也不知道跟姻亲们长期住在一起是否合得来,她才不会轻易表态。她也知道,这事还要征得杰拉尔德和埃伦的同意。再说,如今离开塔拉庄园,她可是想念得紧。她想念那些红土地,想念迅速生长的绿棉花,以及晨曦或黄昏时分的甜美静谧。杰拉尔德曾说:“对土地的热爱已经融入她的血液。”生平第一次,她隐隐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于是,眼下一切关于做客时间的问题,她都巧妙地避而不谈,同时又轻而易举地融入了僻静的桃树街尽头,那座红砖房里的生活。

跟查尔斯的至亲们一起生活,又亲眼见到他出生的家,斯嘉丽才算对这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让她先后做了妻子、寡妇和母亲的小伙有了更多了解。他为何如此腼腆、单纯、理想主义,如今都一目了然。就算查尔斯曾遗传父亲严厉、无畏、暴躁的军人脾性,这些特质也在幼时文雅端庄的淑女环境中消磨殆尽了。他真挚地爱着孩子气的佩蒂姑妈,对玫兰妮也比一般兄弟更亲密。而这两个女人的甜美天真,又偏偏天下少有。

六十年前,佩蒂帕特姑妈受洗时取名萨拉·简·汉密尔顿。但很久以前,宠爱女儿的父亲看到她那不得安宁的小脚总是啪嗒啪嗒、步伐轻快地跑来跑去时,就给她取了“佩蒂帕特”这个小名。从那之后,再没人叫过她别的名字。有了小名后的数年间,她变了不少,其实早与那名字不相称。昔日蹦蹦跳跳、行动敏捷的小女孩,如今只剩一双无法充分支撑起体重的小脚。她越来越喜欢漫无目的、快快活活地闲聊。她矮胖结实、面色红润、一头银发,常常因为胸衣束得太紧而微微喘气。因为一双小脚硬要塞进更小的鞋里,所以她连一个街区都走不完。一碰到什么激动的事,她那颗心就怦怦直跳,还不害臊娇惯自己,一有点什么刺激就晕倒。人人都知道她晕倒往往只是娇贵女人的故作姿态而已,却也因为喜欢她,忍着什么都不说。大家都喜欢她,把她当小孩一样宠着。除了哥哥亨利,谁都不跟她较真儿。

天下诸事,她最喜欢闲聊,甚至比吃喝更喜欢。说起别人的闲事,她能一连扯上好几个小时,但都是出于好心,不含丝毫恶意。虽然记不住人名、地名,还经常把亚特兰大这出戏的演员跟另一出戏里的弄混,但没人会傻到将她的话当真,所以也不会有人受其误导。谁都不会跟她讲真正骇人听闻或丑恶可耻的事,因为尽管已是年过花甲的老姑娘,她未婚女子的状态也得受到保护。朋友们都好心地联合起来,始终当她是个需要保护和宠溺的老小孩。

玫兰妮在不少方面都很像姑妈:羞羞答答、突然脸红、谦逊谨慎,但她的确有判断力。“我承认,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斯嘉丽不情愿地想。跟佩蒂姑妈一样,玫兰妮也生了张受人庇护的娃娃脸,除了纯朴、仁慈、真实和爱,其他一概不知,眼中从未有过艰苦或罪恶。因为一向快活,她也希望周围的每个人快活,或者至少也要对自己满意。

因此,她总是能看到别人的长处,并亲切地给予赞美。仆人再笨,她也能找出几分忠诚善良之处;姑娘再丑,她也能发现其形体优雅或品格高尚;男人再无能、再乏味,她也宁愿认为他有变好的可能,不会只着眼其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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