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隅落日(1/2)
永禄十年(1567年),萨摩的樱花在风中肆意飞舞,如粉色的雪花般飘洒在大隅国的山地上。然而,这片美景却无法掩盖肝付家加治木城的沉重阴霾。站在天守阁栏杆前的,是刚接任家督之位不足半年的肝付良兼。
肝付良兼今年只有十六岁,身形尚未完全长开,穿着宽大的黑色胴丸具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尽管如此,他那稚嫩的脸上此刻,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愁容。数月前,父亲肝付兼续以心力俱疲为由,将家督之位传给了他。
这对于年轻的肝付良兼来说,本应是一份巨大的责任和荣耀,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肝付良兼心里十分清楚,父亲并未真正放权与他。那些跟随肝付兼续征战多年的老臣们,依旧每日往返于别馆与本城之间,凡事都要先向隐居的前家督请示。而他这个名义上的家督,更像是一个被架空的摆设,无法真正掌控家族的事务。
“家督,”祢寝重长的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带着一丝急切,打断了肝付良兼的沉思。肝付良兼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祢寝重长身上。
祢寝重长是肝付家的重要家臣,他的地位和影响力都不可小觑。此刻,他的脸上透露出一种严肃的神情,显然带来的消息并非轻松之事。“萨摩那边传来消息,岛津家的新纳忠元率领五千大军,正在攻打相良家的大口城。”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人不禁对这一局势感到担忧。
肝付良兼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岛津家一直以来都是肝付家的劲敌,他们的扩张势头凶猛,对周边势力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如今,岛津家竟然对相良家发动攻击,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相良义阳已经亲率大军驰援,双方目前正在初栗山一带对峙。”祢寝重长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相良家的一丝担忧。
肝付良兼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这一情况。相良家与伊东家关系密切,面对岛津家的进攻,伊东义佑亲自率军前往支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祢寝重长是父亲的绝对亲信,也是家中坚定的抗岛津派。自从岛津家统一萨摩后,他便一直主张联合伊东家、相良家,共同抵御岛津家的扩张。他认为只有通过联合其他势力,才能与强大的岛津家抗衡。
然而,肝付良兼身边的另一批家臣却持有不同的观点。他们以肝付良兼的舅舅为岛津家前家督岛津贵久为由,极力主张求和岛津家。这些家臣认为,与岛津家对抗只会带来无尽的战争和损失,不如通过和谈来解决争端。
肝付良兼陷入了沉思,他需要权衡利弊,决定肝付家在这场复杂局势中的立场。一方面,祢寝重长的主张似乎更符合家族的长远利益;另一方面,那些主张求和的家臣也有他们的考虑。
“相良家的战事,与我们肝付家有何关系?”伊地知重秀的声音突然在天守阁中响起,祢寝重长的话被他打断。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刚刚走进来的伊地知重秀身上。
祢寝重长显然对伊地知重秀的打断有些不满,他皱起眉头看着伊地知重秀,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伊地知重秀抢先一步开口。
“岛津家的目标是统一南九州,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相良家实力雄厚,尚且被打得节节败退,我们肝付家连年内战,实力大不如前,又怎么能与岛津家抗衡呢?”伊地知重秀的语气坚定,似乎对自己的观点非常有把握。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说道:“依我之见,我们现在应该采取明智的策略,而不是盲目的与岛津家对抗。不如趁此时机,派遣使者向岛津家修好。毕竟,家督与岛津家贵久公有舅甥之谊,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通过修好,我们或许能够获得喘息之机,以便从长计议。”
伊地知重秀的话让天守阁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放屁!”祢寝重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伊地知,你忘了岛津家对肝付家的侮辱了吗?如今再求和讨饶,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最终将我们肝付家彻底吞噬!”
“可硬拼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伊地知重秀也拔高了声音,“主公与岛津家打了这些年,我们可曾占得半分便宜?又得到了什么?领地越来越小,家臣死伤过半,百姓流离失所。家督刚继位,根基未稳,难道要让他刚上任就背负亡国之责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肝付良兼站在中间,显得手足无措。他看向祢寝重长,想起父亲隐居前对他说的话:“祢寝忠心耿耿,可多听他的意见。”可他再看向伊地知重秀,又想起这些日子家臣对他的告诫:“保全家族存续才是首要之事,意气用事只会招致毁灭。”
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自从肝付兼续隐居后,肝付家就陷入了二元权力的怪圈。肝付良兼的命令,老臣们阳奉阴违,非要等肝付兼续点头才算数。而肝付兼续的谋划,又遭到肝付良兼亲信的质疑,认为他退而不休。
战略方向上,求和派与主战派更是争论不休,一会儿有人主张派使者去萨摩谈判,一会儿又有人提议向伊东家求援,反反复复,始终没有定论。
“够了!”肝付良兼终于忍不住喝止了两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此事容我再想想,你们先退下吧。”
祢寝重长和伊地知重秀对视一眼,都带着不满退出了天守阁。空荡荡的阁楼上,只剩下肝付良兼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志布别馆的方向,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父亲隐居的别馆里,此刻一定也在召开秘密会议,那些老臣正围着父亲商议。而自己这边,却连一个统一的决策都做不出来。
这种内耗,就像一把钝刀,正在一点点割碎肝付家的根基。
而远在萨摩的岛津义久,早已看透了这一点,正磨利了刀锋,准备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族,致命一击。当肝付家还在为求和与对抗争论不休时,萨摩国内城,岛津义久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九州地图前,听取家臣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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