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烂规矩配馊主意才叫人间(2/2)
周围的喧嚣似乎静了一瞬,随即又被更大的吵嚷盖过。
谢昭华默默记下了那个名字,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七日后,城外乱葬岗中,一座无名孤坟的坟头,多了一束新采的野菊。
数十片花瓣被细心地排列成了四个字——我也后悔。
城里的规矩,正在以一种哭笑不得的方式被重塑。
虞清昼在《逆愿录》事件后,颁布了一条新规:“凡在璇玑阁辖境内,议事时称‘自古如此’者,罚当众跳秧歌一曲。”
众人愕然。
试行首日,便有三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在争论水渠修缮方案时,习惯性地拍着桌子喊出了这四个字。
规矩就是规矩。
三人被弟子们“请”上村口临时搭建的戏台,面红耳赤,忸怩不安。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们笨拙地扭早已僵硬的身体,舞姿滑稽得像三只提线木偶。
可笑着笑着,许多人眼眶却红了。
有人记起,这三位老人,已经有整整三十年未曾这样蹦跳过了。
自此,“自古如此”四个字在青州城彻底成了一个笑谈。
人们再遇到争执,不再搬出祖宗家法来压人,反倒常常有人促狭地调侃:“怎么,你想讲规矩?那你先跳个舞来听听!”
而谢昭华,则重返了跑丫坡。
那棵见证了太多事的老槐树下,不知被谁多堆了一个小小的泥塑人,模样酷似当年的姜璃,手里还捏着一张早已风干的焦糖纸。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泥人的脸颊。
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她猛地抽回手,只见一小片极薄的晶屑嵌入了她的指腹,闪烁着非金非玉的诡异光泽,形状竟像是一段残缺的符码。
谢昭华不动声色地将晶屑捻入袖中。
当夜,她在客栈房中升起丹火,小心翼翼地淬炼那枚晶屑。
火焰的灼烧下,一丝微弱的讯息从中解析而出,直接烙印在她的脑海里:“空白指令集尚存缺口,需活体执念注入方可激活。”
她望着窗外沉寂的星河,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意,低声自语:“那就……让我也疯一次吧。”
变化的涟漪,最终也荡回了璇玑阁的核心。
虞清昼深夜独自来到藏经洞,她从怀中取出一沓纸,上面是她亲手抄写的百份“我今天不想说话”。
这是她曾经为自己定下的规矩,用以压制内心的杂念。
她将这些纸张一张张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的瞬间,那个守在洞口的盲童忽然毫无征兆地开了口,声音清脆而肯定:“掌灯人,你烧的不是律令,是枷锁。”
虞清昼浑身剧震,猛地回头望去。
那童子依旧双目紧闭,面朝虚空,嘴角却扬起一丝洞悉一切的笑意。
一阵穿堂风猛地灌入洞中,吹熄了盆里的残焰,余烬如漫天萤火般飘散开来,融入深沉的黑暗。
虞清昼站在一片寂静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强劲,有力,仿佛是第一次真正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谎言成了坦白,沉默成了歌唱,规矩成了笑谈。
青州城在这场荒诞的狂欢中,渐渐沉淀出一种全新的、混乱而鲜活的秩序。
人们的眼神变了,从惶恐到试探,再到如今,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集体默契。
春祭后第七日,天空一整天都阴沉着,却偏偏一滴雨都未落下。
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城郭之上,边缘泛着诡异的暗黄色,宛如一口倒扣的、生了锈的巨大铁锅,将整座青州城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内。
空气凝滞,万物失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正在无声地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