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梦不远,若为欢喜(2/2)
车子在冬日阴暗的光线中远去。路岩目光沉沉地望向马路对面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熟人。
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收进眼中的凌寻,扬扬得意地冲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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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的?”路岩站在圆桌前,用少有的严厉表情面对凌寻。
凌寻抿了一口冰咖啡,冬天喝冷饮真痛快。他咂咂嘴:“对,给你个警告。”
“给我什么警告?”路岩拧起眉头,“我们早就说好了,你别动江浸月。”
“说好个屁!”凌寻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目光灼灼地瞪着他,“你别以为我最近忙着参加考前集训就什么都不知道。”
路岩想到自己从实验室走廊窗口看到的那个夜色中的背影。
原来真的是凌寻。
“是个误会。”路岩觉得无力,因为要不断解释而感到身心疲惫。
凌寻露出讥讽的笑容:“路岩,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是你记住,在我没有原谅你之前,你和江浸月,没戏。”
他从来都没奢望过有戏。
他这个生活支离破碎的人,有什么资格拉着江浸月跟自己一起受苦?
但是路岩不想与凌寻争辩,在他离开时,扯住他的胳膊,道:“你别再耍这些幼稚的小伎俩,别浪费时间恨我,努力考个好大学吧!你要真有种,就去成为比我更厉害的人。”
凌寻挣开他,头也不回地反驳:“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帮赵曼婷拉着行李箱,大步向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凌寻一反往常的沉默了。
他扭头看着窗外,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曼婷握住他的手,试图缓和气氛,但被他挣开了。
她因此有点不满,自己刚刚做那一切明明是为了帮他出气,怎么现在反倒要看他脸色?赵曼婷冷哼一声,也别过脸,开始玩手机。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她刚刚拨出电话的界面。
她刚刚先是让凌寻找到与路岩同班的男生,想把江浸月去雨巷的事儿告诉他,结果男生说,路岩不在学校。不甘心放过这次机会,赵曼婷又打给了江浸月班里的班长,因为之前帮他们班排合唱,她们偶尔还有联络。
赵曼婷想,即便不能让路岩亲眼看到,也要借这件事炒点流言蜚语,给江浸月一点教训。
当然,只是这样依然还不够。所以,她随后又打给了孔嘉菲。
为了拿到江浸月家里的电话号码,她骗孔嘉菲说生日那天收过江浸月的生日礼物,在外地参加艺考的时候顺道买了个礼物回送她。
孔嘉菲表示惊讶:“没想到啊曼婷,你们竟然成了朋友。”
朋友?赵曼婷扯起一边嘴角,露出有些邪恶的微笑——就当她这个朋友给江浸月一份善意的警醒吧。
不然就她这种多管闲事的性格,走到社会上迟早要吃亏的嘛!
原以为怎么也不可能闹太大,谁知道路岩竟然正好和江浸月班里的班长在一起。他和江浸月的爸爸先后脚赶到雨巷,一切衔接得刚刚好。
仔细论起来,她其实也根本没做什么呀,怪只怪江浸月太倒霉而已。
艺校到了,凌寻提起行李箱,和赵曼婷一起下车。
天色已晚,他把胳膊给她挽着,送她到琴房,她父母待会儿会开车来接她。
“寒假就要去参加艺考了。”赵曼婷扯着凌寻的胳膊撒娇,“你要考什么学校?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如果不能考到一所学校,考到一个城市也行。”
凌寻扭头看着她,突然低下头,笑出了声。
窗外深浓的黑映着小小琴房里明亮的灯光,让一贯气质冷厉的凌寻突然变得阳光起来。
听到自己提出想要跟他读同一所学校,他一定很开心。赵曼婷理所当然地想,但还是希望这种话能听凌寻亲口说出来,于是,她往他身前挨了挨,抬头,噘着嘴巴,问:“你笑什么?”
<!--PAGE 10-->“曼婷。”凌寻依然保持着嘴角的笑容,他将手臂伸到她脑后,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问,“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考同一所大学吗?”
赵曼婷身体一僵,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脸上的娇媚瞬间消失,被错愕取代:“为什么没必要?”自尊心受到鞭打,她恼怒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等你读了大学,会遇到很多比我更厉害的人吧?”凌寻看着她,表情真挚地说,“如果到时候你遇到了,我还在你身边缠着你,那岂不是给你添麻烦?”
赵曼婷没有接话。
不,倒不如说是她不敢接话。因为,隐藏在心中的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探究的秘密,马上就要被揭穿了。
“其实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凌寻继续道,“江浸月那个[ig alt= src=iages/204230879201.png /]包都敢跑去拦路岩,为什么你不敢?后来我懂了,江浸月是担心路岩受伤,担心斗殴事件影响他的前程。但你不是。”他伸手刮了刮赵曼婷的鼻子,语调宠溺,“你巴不得我去打这一架,臭名远扬,轰动全城所有的学校,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赵曼婷的靠山,是个不好惹的疯子。那样,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敢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对不对?”
赵曼婷的眼眶热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因为攥得太过用力,连指骨都泛白了。
“你不用怕,你已经不是从前需要在天桥底下与人打架的赵曼婷了。”凌寻继续用那种饱含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你之后会找到比我更厉害的人依靠。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我要为自己努力了。”他放开她,退到门口,潇洒地摇手,“我们到此为止。”
6
江浸月的寒假过得很不好。
尽管路岩特意找到班长,拜托她转乘了几次公交车来到江浸月家里,跟她爸妈说明了那天江浸月之所以去“雨巷”的来龙去脉,也没能化解家里沉闷的氛围。
还好,她能以复习为由把自己全天二十四小时锁在卧室里。
高三生早一周开学,江浸月数着日历,迫切期待着离开家的那一天。
节后初六,老家有位奶奶过寿辰,原本江浸月是可以不参加的,但妈妈单位临时出了点事,提前一天就要上班,她实在走不开,就让江浸月代替自己出席。
老家坐落在两百多公里之外的村子,节假日路况不好,回程时高速路上排了长队,江浸月和爸爸被锁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沉默着聆听广播台无聊的节目。
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挪到一个路口,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江爸爸决定临时改变路线,下高速,从辅路回家。
天很快黑了,车子在狭窄的土路上行驶,颠簸异常。
走了很久都不见尽头,江浸月心里有点慌,但她不敢说话。
<!--PAGE 11-->当然,她不知道,江爸爸此时心里也很慌。
刚刚拐下高速走了没多远他就发现自己走错路了……旁边有路标,可他刚刚没有看清。
但是因为和女儿正处于冷战期,他不想承认自己出了错,就闷着头往前开。
他以为,不管怎样,总能重新找到上高速的口吧……
事实证明,没有。这条路的终点也不知道是到哪里,四周都是田野,没有任何可以拐的路口。江爸爸担心再走下去,油都要耗尽了,还是及时止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再朝前开五分钟,如果还看不到别的路就掉头。
大概是老天爷故意想要为难他,两分钟后,车子陷进了一个深坑里,熄火了。
江爸爸重新发动了几次,汽车都纹丝不动。
路旁连路灯都没有,漆黑一片,江浸月绷不住了,弱弱地出了声:“爸爸。”这是她自那天雨巷事件之后,第一次主动跟爸爸讲话,“没……没事吧?”
江爸爸知道女儿胆小,被这声包含依赖的呼喊弄得鼻头一热,此前积蓄在心中的愤懑瞬间散尽了。他回头安抚她:“没事,别怕,爸爸下车去看看。”
又过了一会儿,江爸爸将江浸月叫下车。
原想着让江浸月推车,他去试着发动车辆,看能不能把车开出去。但江浸月力气太小了。想了想,他让江浸月坐到了驾驶座。
“我不敢。”江浸月快要吓哭了,她可是连自行车都骑不好的人,怎么可能掌控的了这么大个的汽车。
“没事。”爸爸宽慰她,“我在呢,你只需要帮我踩下油门,轻轻地踩,车子一动我就赶过来。别怕,你还不相信爸爸吗?”
天空开始飘雪了,江浸月担心他们再困下去,更难离开了,只好点了头。
两个人打着配合,折腾了半小时,车子总算动了。
江浸月吓得大喊起来:“爸爸爸爸!”
江爸爸奋力跑上前,帮她握住方向盘,大声指挥:“另一只脚,另一只脚,踩刹车踩刹车。”
车子顺利停了下来,有惊无险。
再度上路后,车里的沉闷压抑感消失了。
“冷不冷?”江爸爸回头问缩在座位上的江浸月。
江浸月摇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江浸月拍了拍前座椅背,问:“爸,你累吗?”
江爸爸愣了一下,笑了:“不累,你要累了就睡会儿吧,就快到家了。”
江浸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她也会傻乎乎地想,如果路岩是自己的家人就好了。
她想和他成为这种不用说“对不起”的关系。
想和他成为即便发生了多少次矛盾也绝不可能分开的关系。想和他成为想见面就见面,不必担忧别人目光的关系……
新年快乐,路岩。
江浸月在心里说。
7
路岩放下电话。
<!--PAGE 12-->因为实在担心,他忍不住去街边的公共电话亭,往江浸月家里打了一通电话。
他谎称自己是副班长,提醒江浸月高三寒假开学时间早,不要忘了。
但江妈妈说江浸月不在家,她跟她爸爸出去串门了,回来会向她转达。
能跟爸爸一起去串门,至少说明矛盾得到了化解。路岩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他转身朝自己家走,在门口碰到了倚着墙壁抽烟的爸爸。
又是一身酒气。
路岩懒得说话,径自朝里走。
“你又去给凌寻那小子送东西了是不是?”
胳膊被拽住,路岩不得已停下脚步,他冷冷地回道:“那是我欠他的。”
“臭小子。”路爸爸一脚冲着他的膝盖踹了过去,“你给我记住,你谁都不欠。”
路岩毫无防备地跪在地上。他自认是个非常能忍的人,但唯独面对自己的爸爸,他总是能够轻易被激怒。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他起身,咬着牙狠狠地说,“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能随便被你打骂的小孩子了。”
路爸爸又伸手打了他的头一下:“行,我儿子真厉害!”他忽然嘻嘻笑起来,醉醺醺地把头凑到他面前,“但你还是厉害不过我。你知道吗?”他抓着路岩的肩膀,满嘴酒气地说,“你爸爸我,那天替你帮凌寻那个浑小子挨了一闷棍。我瘸了几个月,你说!你还欠谁?”
路岩愣住了。
斗殴那件事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见到过爸爸,他还以为他在忙……
他不知道,他真的没想到。
这不可能,他不信。
那个永远醉醺醺的,只会抱怨谩骂的窝囊爸爸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不信?”路爸爸撇撇嘴,“不信算了,反正我告诉你,儿子,你谁也不欠,之前凌云那老家伙对你好,爸都帮你还清了。”他喝了很多酒,整个人东倒西歪,但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你是我儿子,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吗?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你,那我至少能帮你顶包吧?我就是抱着这种想法跟你去的。没想到你们班那个小女生挺勇敢的。她把你拦住了,哈哈哈……”他胡乱笑着,语无伦次,“我又想,她拦是拦住你了,但是你要是不帮凌寻报仇,肯定心里得愧疚死,我就替你去了!你说!是你厉害还是你爸厉害?”
他倒在路岩的肩膀上,打着鼾睡了过去。
或许明天酒醒后,他就忘了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也或许,下次喝醉后,他又会提起这件事。
但路岩决定,从今往后,不管何时,他都会装作从不知道真相。
他把爸爸背到肩上。
十岁时的一个雨天,爸爸有次醉倒在大街上,他也背过他。
原本是不想管他的,太烦了,每天喝每天喝,没完没了地喝。
<!--PAGE 13-->但是路过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目光中有很多嫌恶,路岩驻足了一会儿,回头去背他。
他不知道醉酒的人竟然那么重,他的腰弯得很低,一步一步,艰难向前。
也许是那时的记忆太深刻了,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现在也会非常吃力的。
但是没有,爸爸变轻了。
那个当初让他觉得是个累赘的人,轻了很多很多。
雪花落得越来越密集,窗外的世界渐渐被白色覆盖。
压在路岩心中重重的石块,被击碎,一点点清理出他的身体。
路岩背着爸爸,脚步轻松地上楼,满腔热热的情绪涌动着。
眼眶胀得酸痛,但他忍着没有落泪。
因为,爸爸不喜欢他哭。
8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对所有高考生而言,必须以“分秒必争”的态度对待了。
每天沉浸在各式各样的试卷中,集中所有注意力应对每一次的模拟考试。
时间在单纯的疲累中匀速向前行驶。
江浸月怕紧张,所以故意不去看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没办法忽视窗外越来越烈的阳光,和已经换上的夏装。
寒假结束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见过路岩。
文理科上课时间不同,高考侧重也不同,大概很多时候路岩都泡在实验室。
而她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图书馆。
虽然不见面、不交流,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浸月很满足于目前的状态。
知道对方正在为了美好前程而倾尽全力的状态。
本来刚开学那会儿,江浸月还很诧异,凌寻怎么像消失了一样,那么久没有露面?
他出现她担心,不出现,她也觉得忐忑。
因为在江浸月心里,凌寻就等同于定时炸弹的存在。
后来,偶然间从班长那里听说,春节过后不久,艺考生们就都已经出发去参加艺考了,要到三四月份才能回来集中进行文化课突击,应对高考。
想来,凌寻肯定很忙。
江浸月由衷地希望他能考取好大学,也许那样,他对路岩的恨意会少一些。
距离高考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老杜在班里开了个漫长的谈话会,为每位学生规划志愿大学。
江浸月是这个时候,才突然萌生了,想去问问路岩考什么学校的打算。
当然,她知道自己的成绩差他太多,考同一所大学肯定不可能,但至少,她可以考到他的城市吧?
江浸月根据老杜列出的各类大学,一一分析,发现有好几所名牌大学都有可能成为路岩的目标,但它们分属于不同的城市。
她犯难了。
晚上去食堂吃饭时,江浸月的第五次叹气终于引起了班长的注意。
“你干什么?”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愁眉苦脸的。”
“我有吗?”江浸月装傻,“没事。”
<!--PAGE 14-->“别装了。”班长往她身边凑了凑,问,“是不是有什么想考同一所大学的人啊?”
江浸月惊呆了,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面对傻眼的江浸月,班长不置可否:“这有什么呀?高考之前每个人都难免会这么想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真有这想法,我支持你去主动问,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你勇敢尝试过了。江浸月,我可提醒你,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这句话像一针强效催动剂,促使着江浸月鼓起勇气,去找路岩。
她知道自己越界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已经给自己设过限,只远远看着就好,可现在,她开始变得贪心了。
老师说过,大学是人生中最珍贵、没有压力的一段时光。除了用它来实现梦想,江浸月还希望,能有路岩的参与。
怀着不确定的矛盾心情,江浸月紧张地来到路岩所在的教室。
他不在。
江浸月的信心值降低了一些……
她又跑到实验室……有人站在玻璃器皿前,正研究着什么。
江浸月侧了侧头,确定那人是路岩后,在门口停住脚步,鼓起勇气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大学准备考去哪里?”
回答她的是满室寂静,但是对方迈开了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江浸月不敢抬头,垂着脑袋屏息等待。
那人停在她身前,笑了。
这笑声……
“这话不是跟我说的吧?”
江浸月猛地抬起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凌寻。
他把头发留成了跟路岩差不多的短发,江浸月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的板寸上,所以没能认出来。
“我认错人了。”江浸月小声解释完,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拽住了。
“你想跟路岩考同一所大学?”他冷冷地说,“这事儿你不应该问他,应该先问过我。”
一瞬间,江浸月懂了。
她怎么会忘了,她与别人不同,她和路岩中间隔着不合逻辑的逻辑。
她得遵守。
江浸月转过头,眼神悲伤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跟他考同一所学校,你就能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起那件事吗?再也别让他觉得自己亏欠你。”
凌寻想了想,随后痛快点头:“说话算话。”
“好。”江浸月仰望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少年,勇敢无畏地点头,“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等等。”凌寻叫住她。
他讨厌江浸月脸上的勇敢无畏。这个兔子一样的家伙,为什么每次面对路岩的事,都能表现出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曼婷就不会。
凭什么他就只能拥有背叛?
而路岩拥有真心?
凌寻不服气,他严厉地望着江浸月,问:“路岩欠我的,你帮他还了,那你欠我的呢?你准备怎么还?”
<!--PAGE 15-->江浸月愣了一下,她咬着嘴唇,怯怯地问:“你想让我怎么还?”
凌寻瘪瘪嘴,双手环胸,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自己想。”他看看墙上的挂钟,“我给你两分钟的时间,想不出来,刚刚的约定就作废。不管你跟不跟路岩考一所学校,我都会一直恨他,埋怨他。”
江浸月盯着凌寻的眼睛,她知道他没有撒谎。
虽然猜不透他为什么对自己和路岩这么痛恨,但是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自己能赔偿他什么呢?
江浸月下意识地扫视四周,除了各类化学用品外都是玻璃器皿。
她不知道路岩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放心把这么危险的地方交给凌寻看管。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他对路岩有着极高的信任。
不远处有个玻璃器皿正在燃烧,江浸月闻到了危险的气味。
她有了主意。
江浸月微微挪动脚步,调整站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对着那个燃烧的玻璃器皿张开手。
“看好了。”她侧头对凌寻说。
下一秒钟,器皿爆炸了,因为体积小,并没有造成什么重大损失,但是那些飞溅的玻璃扎在了江浸月的手心。
她忍着疼,把滴血的手掌转向凌寻,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去报告老师,肯定会给你扣上私自动用外校化学用品导致爆炸伤人的罪名,没准连你的高考都会受到影响。你别想着让路岩帮你顶包,因为我会为他做证。”
凌寻难以置信。
这个女孩……这个矮小瘦弱的女孩,为什么在保护路岩这件事情上有着这么深的执念?
她把手放下,直视他的眼睛:“凌寻,欠你的,我还了。希望你信守承诺,好自为之。”
江浸月转身从后门离开。
听到声响后,路岩从另一间实验室跑回来。
只是碎了一个酒精灯。
吓死他了。
“你没事吧?”他打量着愣在一旁的凌寻,确认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路岩。”凌寻从江浸月消失的门口收回目光,抬头望着认识十几年的兄弟,说,“从现在起,我们彻底两清了。”
青春回忆录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去找过路岩。他倒是往我们教室的方向来过几次,但我每次都让班长帮我提前放哨,一见他就跑,哈哈。”
江浸月苦笑着说,“时间久了,他大概明白是我不想见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周静芒拉过她的手,翻转到掌心,看着那些交错的伤疤,倒吸了口气。
“江浸月,你太傻了吧!”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你不疼吗?”
“疼算什么?”江浸月意味深长地说,“疼是最好熬的了,反正知道总会愈合的。”大学四年里,对路岩的想念,反而更让她觉得受折磨。
<!--PAGE 16-->“他没有再试着找你吗?”周静芒觉得不甘心,“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再没有别的了?”刚刚图书馆那张照片里,她分明从路岩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对江浸月无法掩饰的好感,所以一直期待着最后的反转。
“是呀!”江浸月伸了个懒腰,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三年时光,真正回忆起来也不过三个小时就能讲完。“后面就是高考啦,拍毕业照那天我也没有见到路岩,也可能是他故意躲着没让我见到。
总之,我们失去了联络。我没有找他,是因为要遵守和凌寻的承诺。
他没有找我,大概是以为我不希望被他找到。”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凌寻肯定也不会再在意那件事了。”周静芒鼓动她,“而且你已经算很守约了啊!你先试着去找找路岩行不行?你们班从前的班长呢?我觉得她很热心,你可以去问问她。”
江浸月笑了。
毕业五年了,五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即便她现在还对他心怀眷恋,但那又能怎样呢?
或许他早就有了女朋友,结婚了也不无可能。
五年前她决定放弃,就已经做好了永远放弃的准备。
就算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他,也是她自己的事,跟别人无关,跟他也无关。
江浸月转移了话题:“真的很谢谢你,静芒,给了我一次倾吐过去的机会,我现在才觉得轻松多了。”
“你如果能和路岩重逢,我才会觉得更开心呢!”周静芒再度把话题扯了回来,“现在这样,太不甘心了。”
江浸月笑笑,问她:“这么晚了,你男朋友联系你了吗?他到哪儿了?”
“哎呀!”周静芒这次想起,大约一个小时前,章扬给她发了微信,让她下去,但因为正听得入迷,她敷衍地回了两个字:稍等。
此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手机。
“完了完了。”她慌张地回到座位,拿起包,从一旁的衣架上,扯过自己和江浸月的大衣,拉着她就往外跑。
江浸月哭笑不得:“你约会干吗要拉上我?”
“你得下去帮我做证。”周静芒紧张地说,“不然章扬那个傲娇鬼能气得原地爆炸。”
江浸月低下头,笑了。
周静芒听她倾诉了整整一晚,她的确有义务帮她做点什么。
凡是成人之美的事,她都很乐意参与。
只是,她永远也等不到自己的“成人之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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