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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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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曦仰起头拼命点着,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凌睿很欣慰,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陪伴着他,和他风雨与共。

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只是一声叹息,凌睿就能明白含曦的心声。反之亦然。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好饱满,想着,他闭上眼将她搂得更紧了。再大的风雨,幸好有彼此扶持着。

在凌睿的陪同下,含曦给妈妈办了出院手续,秘密地将她接到了自己的家中。意料之外的是,这一切竟然出奇地顺利,妈妈甚至没有反对。这对含曦来说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PAGE 10-->“凌睿说,他放学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烤鸭,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打电话让他带回来……”含曦一个人窝在厨房准备晚餐,絮絮叨叨着。

宁静的下午让人不禁产生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又回到了最初,一家人其乐融融。

叨唠了很久,她都没听到妈妈有反应,含曦也习惯了。虽然人是来了,但是妈妈每天还是很少说话,多半是坐在窗口发呆。

含曦耸了耸肩,继续忙开了。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忽然入耳的是一阵熟悉的笑声,很爽朗,片刻后是主持人的提问声。

含曦猛地僵住动作,脸色惨白,慌忙丢下手里的活,冲出厨房。

“妈……”睨了一眼电视,上头正播放着的是含曦珍藏的影碟,都是妈妈的。

此刻,妈妈正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看着,背挺得笔直。这太过平静的表现,更让含曦害怕,她轻声说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母亲的反应。

“那主持人真八卦。”

隔了半晌,对含曦来说却像一世纪之久,柳如烟唯一没有扭曲的美丽红唇间说出了一句话,听上去更像是个玩笑。这让含曦放下心来,她低着头,默默走过去,很想将电视关了,可又害怕那个举动会在刹那间触发一切,只好犹豫着。

“含曦,我想吃草莓。”

“啊?”对于妈妈第一次主动提出的要求,含曦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她才开心地点头,“好,我让凌睿带回来。”

“我现在就想吃,可以帮我去买吗?”柳如烟微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轻眨,带着乞求。

她脸上大部分的纱布已经拆了,只留下零星一些。那些触目的印记看得含曦揪心,她拒绝不了,尤其当触及那道眼神的时候,她的防备在这一刻瓦解了。

含曦点着头,二话不说地拿起外套,往门外奔去。

临走前她开心地嘱咐:“我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小心哦,别勉强,想做什么都等我回来。”

见到妈妈毫不犹豫地点头,听话的模样让她感觉放下心来。

含曦轻轻地关上门,蹦跳着离开了。

第十一章

听见天堂的钟声了吗?

是宁静,还是依旧风起云涌?

不算宽敞的客厅里,女孩的身影来来回回,手中的电话都快被她打烂了,可得到的只是一波又一波的失望。娇嫩红艳的草莓散落一地,如同一地残红。

“好的,谢谢,有消息的话麻烦立刻通知含曦好吗?”凌睿客气地拜托,挂上电话,转头看向一旁疯了般的含曦。

这是最后一个电话了,连阿姨的经纪人都不知她的行踪。不过片刻,含曦出去买草莓的当口,回来后等待她的就是一室静寂。柳如烟不见了,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联系的人,都没有收获。他们只能傻傻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

<!--PAGE 11-->“我真是笨,为什么会留她一个人在家。明明都已经感觉到她最近不对劲了,笨死了!”含曦边咒骂着自己,还边不停地用手拼命捶着自己的头,恨不得杀了自己。

凌睿冲上前,想阻止她的疯狂行径。可不知含曦哪儿来的力气,连他都觉得拉不住。他索性从身后牢牢地抱住她,总算让含曦的情绪稳定了些。

“现在不是自虐的时候,就算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也无济于事,理智点。”凌睿轻斥出声。他了解她,知道这时候徒劳的安慰说服不了什么,只能狠狠地把她骂醒。

“理智,冷静,一切会好的……都是这些话,可是一切却越来越糟糕……凌睿,我真的好累。我以为等了十几年,终于把妈妈等回来了,什么都过去了,原来只是一场噩梦,我什么时候才会醒?”说着,含曦无力地滑下,瘫软在地上,幸好有凌睿在背后搀扶。

他心疼地看着她,这个倔强独立的女孩,独自承受着的伤痛无人能懂。曾经,凌睿以为自己看明白了,原来也不过只是表象,他没有陪她经历过,不过他知道那十几年的等待是怎样的生活。如今,只是听她说,都让他觉得痛彻心扉。

“含曦,我们不是说好再大的风雨都要一起面对的吗?即便是噩梦,也要勇敢地迎上去,十几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快要看见曙光了,却退缩了。”

“我没有退缩,柳含曦不会退缩,在我被妈妈寄养在修道院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天大的事,往后都要一个人扛……”

“是两个人,现在还有个叫凌睿的傻瓜陪着你,无怨无悔。”凌睿宣誓道,轻柔地吻去她颊边的泪,重复呢喃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你在乎的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

即便是在慌乱无助的此时,含曦的心仍旧因为这句单纯真挚的誓言战栗。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连凌睿都离开自己了,那她的天空还会有光明吗?

今晚骤起的风似乎特别凛冽。含曦和凌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不断穿梭在各个街头,像无头苍蝇似的寻找。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样胡乱地寻找不会有太大的效果,可就是谁也不愿坐以待毙。

直到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含曦才立在街边,拿着手机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火灼伤了似的,干裂疼痛。她仰头,眺望着西边的日出,微弱的光亮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黑暗中徘徊的人都以为找到了方向,等来了希望。却没人知道,白昼之后还有黑夜,轮回不断,周而复始。

“怎么了?”

“去医院,妈妈在那儿。”

看她渐白的脸色,凌睿也不敢耽误,不再多问。待确定含曦坐稳后,他便发动摩托车,瞬间消失在街口,唯有轰鸣声弥漫开。

<!--PAGE 12-->含曦闭上眼,努力平复住紊乱的心跳,趴在凌睿的背上,并不断告诉自己,希望还在,不会有事的。可是眼帘避去了光亮,漫天铺地席卷而来的黑暗里,她看见的全是火。一场场的大火,烧毁妈妈容颜的那场火,以及……方才经纪人口中妈妈独自跑去纵的那场火。

含曦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去纵火,她疯了吗?她究竟想烧死谁,是蓄意的阴谋,还是只是无意的宣泄?

又是这家熟悉的医院,含曦几乎是在凌睿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到急诊室门口。

不同于上回,这次经纪人将消息封锁得很好。幽深的长廊上很静,能够清晰地听见那些等待的人发出的凝重的呼吸声。

“胡阿姨?”凌睿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口,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胡彩玉的母亲。

对方闻声,只是呆滞地转过头,满眼呼之欲出的幽怨,不期然溢出一声冷笑,足以使人汗毛直立:“真好玩,都到齐了。”

扔下这没头没脑的话后,她就转身离开了,步履有些蹒跚,跌跌撞撞的,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般,空洞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妈妈放火烧的人是胡云晖?”呆呆地望着那道背影,很快,含曦就醒悟了过来,脑中隐约拼凑出了大概,不敢置信地转头问向经纪人。

经纪人点头,无奈地吐出一记长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来了就好,我被如烟折腾得好久没睡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麻烦你照看了。要是有事应付不来,打我电话就好了。”

说着,她轻拍了一下含曦的肩,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很复杂。任凭含曦和凌睿拼命地探究,她也不再多说一句。

大伙都走了,走廊上变得更安静了,只剩下含曦和凌睿两个,他们互看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只牢牢地握住对方的手,一起倚靠着墙,静默仰头,屏息观望着急诊室外盈亮的红灯。

一直到它忽然暗下,有护士匆忙地从里面奔出,一脸焦虑,他们才直起身,静候着护士……

不管结局如何,都笑着看,因为最容易看清楚的落幕是喜剧。

“是胡先生和柳女士的家人吗?”

护士循礼问了一句,对于焦急中的两人来说却显得太多余。他们下意识地迅速点头。

“病人大量出血,需要输血,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跟我去验一下血?”

含曦动作比护士还快,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前头。此刻,对她来说要多少血都无所谓,只要能救活妈妈。

凌睿望了她一眼,匆忙地跟上她的步伐。

一系列的检查,用去不少时间。在走廊尽头等待结果的两人不停地来回踱步,十分焦心了。凌睿突然在窗口处停住了脚步,想到里头正躺着的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或许含曦的血能救阿姨,那胡先生呢,没来由地,凌睿觉得有些烦躁。

<!--PAGE 13-->验血处的护士拿着报告奔了出来。

两人互看一眼,迎了上去,焦急地询问:“怎么样?”

护士愣了愣,目光在他们之间环顾了一圈,而后才缓缓开口说:“都跟我去抽血吧,你们的血型刚好可以救胡先生,至于柳女士我们已经从血库拿血了。”

“我们俩都可以救吗?”这答案让凌睿觉得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和含曦血型一样。

“是呀。”护士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开玩笑地说,“你们不会是兄妹吧,长得也很像呢。”

护士一句玩笑话却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幸好凌睿率先醒悟过来,有些生气地朝护士嚷道:“我们怎么可能是兄妹!”

“啊……我是开玩笑的,不好意思呀,因为胡先生是罕见的 RH阴性血,而你们俩也是,这种巧合太少发生了。我看你们的年纪差不多,又有些相像,才猜测你们可能是兄妹,对不起,对不起……”看着凌睿血红的眼,护士有些被吓到了。

“不能确定的事就不要乱说!”凌睿不想去理会那个所谓的“极有可能”。身旁的人是含曦啊,是他用生命去爱着的女孩!

含曦是第一次看见凌睿发火,如同一头被人抢了地盘的狮子,竖起全身的鬃毛,草木皆兵地防范着。

她轻声开口,拉住他,劝了句:“救妈妈他们要紧。”

兄妹……这是足够让含曦凝滞住全身血液的假设,如果是真的,她会瞬间崩溃。可现在,趁她还有理智,她知道有些事更重要。这句话很成功将凌睿的怒火浇熄了。凌睿瞪了一眼一脸露怯的护士,深呼吸,缓下语气:“还不快走!”

“是是,这就去。”经历过不少事的护士,不止一次地看见有家属因为病人的逝世而癫狂,可像眼前这男孩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碰上,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她吃了似的。不敢再有片刻耽误,护士赶紧转身,小跑步地领着他们往抽血室走去,努力忽略掉后头那道骇人的视线。

转眼又是四个小时,天亮了,天空阴沉沉的。从窗外眺望出去,只看见满天的灰云,看上去十分抑郁。经纪人一早替含曦他们带了早餐来,两人却完全没食欲。

他们眼巴巴地守在手术室的门口,这里头躺着的已经不仅仅是两条人命,更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乎含曦和凌睿未来的秘密。凌睿觉得无比讽刺,他设想过无数风雨,也早已经暗自发誓了无数次。不管什么事,他都会陪着含曦一起走下去。可是,老天爷该不会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吧?

“你们俩多少吃点吧,这样折磨自己也帮不了如烟,等她醒了你们还得照顾她呢。”实在看不下去了,经纪人在含曦身旁蹲下,语重心长地规劝。

含曦没有任何反应,她依旧蜷缩在墨绿色的椅子上,紧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内心无力地呐喊着。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早知道有如此残忍的可能,她宁愿永远活在井底,守着头顶的那一方小小天空。

<!--PAGE 14-->“出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含曦和凌睿同时抬起头,匆忙起身。

手术室的门被护士打开,并排推出两张病床,病**的一男一女皆睡得安详。反倒是这一刻,凌睿有些希望他们不要那么醒来,如果那样的话,有些秘密就能永远地封存起来。

至少他能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

“医生,怎么样了?”出声询问的是经纪人。

“不确定,暂时还没度过危险期。”身着纯白长袍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不堪的倦容,“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们能醒过来应该就没大碍了。”

“多久才会醒?”含曦颤抖着唇,问得很平静,眼神眷恋在妈妈的睡颜上。即便是已经扭曲了的脸,在她看来依旧美好。

“一般两三天就能醒,但是柳女士先前的伤还没养好,新长的皮肤还太嫩,再加上这次又是大面积的灼伤,很有可能会突然伤口感染产生并发症。所以,我们也不能保证,只能尽力而为。先送他们去加护病房,如果有意外及时通知我们。”

“好。”凌睿点头,爽快地应允,不想再问太多。

医生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非但没让他们放下心,反而揪得更紧了。一切只能交给老天,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无力感,天大的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凌睿,为什么天那么阴,为什么没有太阳了?”

“太阳一直在,只是被云遮住了,静静等待,很快……很快它又会出现的。”

静候昏迷中的人醒来是最残酷的,尤其还带着这样焦灼的心情。等待时,凌睿听见含曦像从前一样依靠在自己的左肩上,轻声低问。他闭上眼,让滚烫的泪无声滴落。

含曦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眼前的景象,原本清静的加护病房里,此刻混乱不堪。医生、护士慌忙地进进出出,一堆堆的仪器被推了进来。

玻璃窗外是闻讯赶来的记者,冷血地用相机拍摄着每一个画面,想回去夺个头条。即使是经纪人和院方拼命地驱赶,也不见成效。含曦看一眼外头,那些掩藏在闪烁的镁光灯中的人,那一张张脸多么丑陋。

呵……他们怎么可能会走,临近的两间病房里,住着高官胡云晖,当红影星柳如烟,多劲爆的新闻。

“含曦,看着我。”凌睿上前,扳过含曦的身子,严肃极了,“你听着,柳含曦是坚强的,换一种角度去看所有的事。即便阿姨真的走了,至少还有你留下替她善后一切,她是幸福的。”

凌睿看着**的柳如烟,本就被火灼烧得骇人的面容,眼下正痛苦地扭曲着。

她的双手僵直,胡乱抓住床单,拼命用力,白皙皮肤下的青筋能清晰地看见。不需要去细细体会,凌睿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如今的每一个呼吸,非但耗尽了她的全力,更是一种折磨,他能隐约体会到,这个生命正悄悄地在自己面前流失。

<!--PAGE 15-->含曦含泪点头答应。

过了半晌,整个病房突然安静下来,心电仪不停地蜂鸣,漆黑的屏幕上只剩一条莹绿色的直线。多凄美的莹绿,含曦看着看着想到了那晚的萤火虫,微弱光芒足以慑人。

比起凌睿,她已经有了更多的心理准备。迷惘地抬起头,含曦看见医生无奈地看着手表,翕张着唇像是在和护士交代着什么。这一刻,连外头那些记者也安静了。又好像并没有安静,含曦看到大家似乎都在说话。

可是她听不见,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伸出手想试图抓住凌睿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却没能使上力,就这样硬生生地软下身子,跌倒在地。

她能感觉到凌睿尝试着抱她起身,可她不想起来,只想这样静静地躺一会儿。她睁着眼看着这个世界,摄入眼中的每一个画面都是妈妈临死前看见的画面,原来……这样灰暗。

……

“胡云晖醒了!”

这声呐喊来自外头那些记者。含曦听到了,她缓缓转过头,看着病**挣扎着伸出手想握住妈妈的胡云晖,顿时不知究竟该憎恨还是该欣慰。妈妈宁愿陪上自己的命也要杀了他,可他却在昏迷中醒来只想握住妈妈的手。

费力挣扎了好久,可惜病床间的距离太远,胡云晖最后只有无奈地重垂下手,眼角有泪溢出,渗入洁白的枕头,消散无形。

缓缓地,他嚅动着唇,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护士赶紧上前凑近耳朵听着,良久才复述了出来:“分手……让含曦和凌睿分手……他们不能在一起……”

而后,病房又闹开了,医生们赶紧去替胡云晖检查。他闭上眼,不想再多说什么。然而就这一句话,足以让含曦和凌睿明白什么叫瞬间崩溃。

两颗年轻倔强,同样一直在假装坚强的心,没办法在一天之内承受这么变故。这回,就连凌睿也无力了,他只是徒劳地拼命抱住含曦。分手……他不敢想象,如果失了怀中的那股温暖,以后他的世界会是怎样。

放不开了,这爱已在心底扎了根,怎么放。

含曦像丢了魂般,任由凌睿抱着,眷恋在那个怀抱,不想离开不想面对现实。

窗外细雨连连,气温突降,连风是刺骨的,足够凝固住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她听见了,护士吐中的每一字就像利刃一记一记地刺入含曦的心,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的心在淌血,满地的血,艳丽讽刺。

她想起了凌睿曾经说过的话……

“都一样了,总之,你掌心的川字纹清晰地烙印着,柳含曦这辈子是逃不开凌睿了,你完蛋了。”

是的,含曦完蛋了,她再也勇敢不起来,恨不得让自己身体里所有和凌睿如出一辙的血都流干。

“含曦,为什么那么久了太阳还不出来。”

隐约间,含曦听见凌睿咕哝出这么一句,痛彻心扉,绝望无助。

<!--PAGE 16-->病房外又一阵喧哗,记者都像被定住了般,傻傻地立在那儿,看着走廊尽头。每张脸都惊恐到骇人,没人还有心思注意到那两个在痛苦漩涡里纠结的孩子。而他们也压根没力气再理会那群人。

直到……门被用力推开,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凌睿听见阵阵屏息惊诧声响起,缓缓地转过头,而后也忘了反应,甚至以为自己疯了。

“妈妈……”含曦看到了,正倚在门框上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是妈妈,她有着和妈妈一样的脸,微勾的唇角是若隐若现的笑容,不明显却畅快淋漓,夹杂着得意,狭长的凤眼轻挑,好看极了。

“凌睿,我看见妈妈了,她回来了,她没有死!”含曦忽然起身疯狂地尖叫,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是梦,一切都是梦。 现在噩梦终于醒了,天空也会放晴,风雨后会有阳光等着他们。

然而,女子溢出唇间的讽刺笑意,尖酸冷漠的话语,却让含曦陷入另一场混沌:“妈妈,呵呵……真久违的称呼呀,我的女儿,哈哈哈……”

偌大的病房里回**着她癫狂的笑声,让人心惊。胡云晖惊恐地睁大眼,奋力抬起手指着眼前的女子,拼命地想喊出声,几番努力后,却只发出“啊啊”的叫声。

“天啊,究竟怎么回事,你是……如烟?”连经纪人都糊涂了,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另一边**已经被蒙上白布的女子,目光又再次掉转回眼前这个,完全搞不清真相。

什么样的女人最可怕,毒辣的?自私的?还是丧心病狂的?

“连你也分不出吗?”女子轻笑,眼神媚波流转,缓缓地踱步到床边,掀起白布,看着**永远闭上眼的人,发出可惜的哀叹声,“真可惜了呢,这么好的一个替身,就这样为了爱葬送了自己。”

含曦紧抓着凌睿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摇着头。骨肉相连,她已经能彻底肯定眼前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柳如烟,她的母亲。永远冷漠的讥讽,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只有她才说得出。

替身!难道让含曦欢喜了好久,以为等回来的那个人居然只是妈妈的替身!含曦不敢相信,这短短几分钟间有太多她无法去置信的事了。

含曦像是看到了魔鬼,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天使的容颜,骨子里却透着魔鬼的天性。她令含曦望而生畏,一步步地退缩着,直到无路可退。

她无助地仰头看着凌睿,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到底怎么回事?”感受到含曦的恐惧,凌睿静静地拥着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笑脸刺眼极了。

“含曦,不要怪妈妈,妈妈是爱你的。”说着,柳如烟移动脚步,走到女儿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慈母的模样展露片刻瞬间消失。

<!--PAGE 17-->她冷眼看了一眼**的胡云晖,咬牙切齿道:“柳含曦,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你今天所受的所有痛苦,不是我给的,是他给的。是他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却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是他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所以我也要让他尝到身败名裂的滋味!”

“他是爸爸?”

沉声呓语,含曦看向胡云晖。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这回出现的人是胡彩玉。同含曦一样,她也愣住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爸爸除了她,竟然还有个女儿!他背叛过妈妈!

“你骗人,你这个疯子!他是我爸爸,最疼我的爸爸,怎么可能有私生女!”比起含曦的冷静,胡彩玉要激动得多,她索性直冲上去,将柳如烟逼到墙角,嘶喊着。

幸好经纪人机敏地赶紧拉开她,才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平白又送了一条新闻给那些记者。

“你跟你妈妈真像,没有理智没有风度。”柳如烟稳住身子后,稍整了一下仪容,幽幽地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只是从来没看清你的爸爸而已。何止是含曦,就连……凌睿,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有可能是胡云晖的另一个私生子。呵呵,云晖,你不会忘了吧,凌睿的母亲曾经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所以,你决定回国报复。你找了特殊演员化妆成你的样子,当成你的替身。你想让胡云晖家破人亡,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你到底是不是人?含曦她是你亲生的啊,母女连心啊。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乎这段往事了,不管以前这个男人给你多少屈辱,让你忍受了多少冷眼,至少你在国外开辟出了自己的天地,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含曦她是无辜的啊!”

经纪人不敢置信,忍不住叹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陪伴了将近二十年的人竟是如此可怕。

“无辜吗?谁让她身上流着这个男人的血。”柳如烟看着窗外的雨帘,不禁想到了自己离开胡云晖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如同今天一样细雨霏霏,一样天昏地暗,她的梦在那一天永远地陨落了。

曾经的柳如烟一如天真的女孩,在演艺圈里跌跌撞撞,身心疲惫的她遇见了他,胡云晖。他有着良好的家世和标致的长相,还有满腹的才华,这样的条件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沦陷,即便知道他有家室。

柳如烟爱他,甚至愿为他承受无数冷眼和绯闻,不惜葬送自己的事业。直到他的妻子找上门,疯了般地打她、骂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可她的感情却收不回了,因为她的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万般无助下,柳如烟不过是想见他一面,告诉他,自己可以不要名分,只求能伴在他的身边,只求他能分一点爱给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可她怎么也没料到,她用那把曾经象征爱意的钥匙打开那扇门后,会看到如此不堪的画面。他用来金屋藏娇的别墅里,****缠绵在一起的两人,是胡云晖和她最好的闺蜜清灵。

<!--PAGE 18-->“你把孩子做了吧,我妻子刚有了身孕,清灵也在一年前替我生了个男孩。我不需要孩子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做了吧。”

当时的胡云晖抽着烟,明亮的白炽灯下,柳如烟透过袅绕的烟雾,第一次将这个男人看得如此真切。他以为她是为了钱才这样践踏自己的吗?

最终,她什么都没要,退隐娱乐圈。人言可畏,那段日子她体会得淋漓尽致了。直到含曦九岁了,她才下定了决心——柳如烟绝不能白白让自己成为被人嘲弄的玩偶。

“你……是从扔下我的那天,就开始酝酿这个计划的吗?”含曦松开了凌睿的手,步步逼近母亲,眼神比起她更冷漠。

愣了片刻,柳如烟仿佛在女儿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很快她就回过神:“不是,曾经我是真的想为我们的将来打算,想让你即使没有爸爸,也可以过得幸福。直到得知了凌睿的存在,我才有这样的想法。我开始调查,因为这个男人无情的抛弃,害得凌睿的母亲自杀,那年她才二十三岁,凌睿也才两岁!胡云晖他负了我,最后也负了我最好的闺蜜。”

……

这些话柳如烟说得很轻松,像在闲话家常一样,却让一旁的众人听得惊心动魄。

含曦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等了十几年的母亲,她连自己十月怀胎的骨肉都能作为棋子来利用。

病房很乱,犹如被雷击般,胡彩玉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太多的变故让她无法接受,她曾不顾一切爱上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哥哥,而她的情敌竟然是柳含曦……她的姐姐。

因为恨,我们不停去报复,最后才发现迷失的还是自己。

静静听着这个荒唐的故事,凌睿闭上眼,挫败地靠着墙壁。这是头一回听到关于生母的消息,他开始庆幸自己此刻才知道的。如果知道得早一些,或许他也会像柳如烟一样丧心病狂,不顾一切地想毁了胡云晖。

爸爸,凌睿这才知道,这个所有儿女很平常的爱的称呼,竟然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眼前的病房一片狼藉,当报复的火焰蔓延到了现实,付诸了行动,演化成如此凄惨的下场。

院方已经把记者赶走了,四周静了,只有淅沥的大雨,依旧我行我素地滴落。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看现在我有多恨你就清楚了。”在胡云晖的病**坐下,柳如烟伸手抚上他的脸,眼神里隐约还能见到当年的爱慕。“我费尽心机安排了这出戏,故意找来替身扮演我,接近你,也接近凌睿,让他有机会可以认识含曦。这两个孩子倒还真配合。我要你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真心相爱,却又不能相守,要你饱受煎熬,悲痛欲绝……可惜,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我千挑万选的替身居然真的爱上了你,真的将含曦视作了自己的女儿。”

<!--PAGE 19-->柳如烟缓了口气,拭去自己的泪,继续说:“她居然抛下含曦去放火烧死你,想跟你同归于尽,死都要在一起,也想让含曦和凌睿是兄妹的秘密随着你们的逝去一起掩埋,让他们一起去国外开心地生活。多可笑,哥哥爱上了妹妹……哈哈!”

“你是疯子,你真的疯了,为什么要这样……你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把两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去……让他们为了上一代的恩怨彼此折磨,你会把含曦逼疯的……”

胡云晖努力想撑起身体,呼吸愈发急促。他喘息着,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么一段话。他眼角有泪,嘴角渗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咳。咳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意识到不对劲,胡彩玉赶紧冲上前,紧握住爸爸的手,顾不得其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替他擦去嘴角的血。

不管刚才柳如烟的话给胡彩玉带来了多少震撼,她依旧无法憎恨自己的父亲,尤其是此刻这样虚弱无力的他。自从上回她任性地刺伤凌睿后,父亲不顾尊严为她去求情,她才知道,原来父亲竟是那么疼爱她。

“凌睿、含曦……过来,过来……”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他低语,召来一双儿女,紧握住他们的手,“是爸爸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分手……去找寻自己的幸福……”

眼看着跟前这对亭亭玉立的儿女,他却来不及再弥补什么,甚至连失而复得的欣喜都没机会把握了。

曾经,胡云晖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亏欠了太多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欠得最深的就是含曦和凌睿。

他们甚至一天都没享受过父爱,却要承受他从前犯下的错。

胡云晖怎么也没想到年少气盛的冲动会铸就今天的结局。

渐渐地,他垂下头,呼吸停了,至死都没放开他们的手。他始终没有闭上的眼睁得很大,牢牢地盯住柳如烟,说不清的爱恨情仇,仿佛是想把这张自己曾爱过也恨过的容颜拼命刻进脑中。

柳如烟还在一旁大笑,她成功了,明天的新闻足够让胡云晖身败名裂,可她却没有预期中的欣喜。她只是想笑,用笑来安慰自己,假装这一切成功足够给她带来喜悦。

笑着笑着,反而哭了,她跌坐在另一张**,想起当年初见胡云晖时的情景。雷雨天,她从片场走出来,嘟着嘴,埋怨这场不该出现的大雨。他慌忙跑来,也躲进了雨棚下,那一眼互望,让她从此陷入万劫不复。

终于,柳如烟控制不住自己如潮的思绪,痛哭了起来,手胡乱地抓着,就像溺水的人想垂死挣扎,握住一株救命稻草一样。她抓到一只手,尸体冰凉的触感让她发疯似的弹跳起来,拼命地大叫。

整个病房再度陷入混乱,只有含曦和凌睿目不转睛地互相注视彼此。他们都知道,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这一切。这一眼,他们只想将对方刻入心底。然后带着最初的微笑转身,背道而驰。

<!--PAGE 20-->没有谁是谁的毒,一切只是作茧自缚,自然也没有谁是谁的药。总有一天,绚烂阳光下,或许他们能平淡地谈起这段往事,欣慰浅笑。也许……只是也许……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绵了好些天的雨终于停了。碧绿的草地显得生机勃勃,团团簇簇的花争相绽放春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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