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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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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看星星,

就像有些人注定不适合安定。

“喂,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我也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跟踪个人也会跟丢!”

昏黄的灯光将餐厅点缀得格外温馨,再加上弥漫着的舒缓音乐,绝对是适合情侣相处的地方。可眼前的两人却显得格格不入。凌睿揪着身上的衣服,用力脱下帽子。含曦狠狠地瞪了一眼,反讽了一句。

“好像是你突然想吃冰激凌才跟丢的吧。”因为被冤枉,凌睿很不爽,毫不客气地回瞪含曦。

“就算是这样,你可以制止我的啊,为什么还要配合我,帮我去买!”

“天知道,谁让我喜欢你,控制不住地想宠你,我真活该。”

听到这样的话再大的脾气也立刻被浇熄了。含曦傻笑了起来,正事早忘了,管它呢。就算今天跟丢了妈妈,还有明天嘛,就当是约会好了。

换了种心情后,含曦也觉得舒畅多了。

没想,凌睿比她调整得更快,他居然在若无其事地点菜了。含曦有些恍神地凝视着他的侧脸,真是好看得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了,难怪那个女服务生笑得那么殷勤。

“怎么了?”凌睿终于点好了菜,这才发现含曦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便好奇地问。

“你还真是招蜂引蝶……”

“柳含曦。”话才到一半,就被凌睿打断了,他起身,自然地走到含曦身旁坐下,大大咧咧地搂过她,说得尤为认真,“知道我最喜欢看什么时候的你吗?就是为了我吃醋的样子,平时很难感觉到你对我的在乎。”

“我爱你,柳含曦会爱凌睿一辈子!”

刹那,含曦就悟透了他的意思,也顿时发现,原来相爱的两个人真的会心有灵犀。

看凌睿闻言后灿烂的笑脸,含曦想,自己是猜对了。她一直都是内敛的,坚强固执到曾以为自己可以不倚靠任何人,直到认识了他。现在被他这么一点拨,含曦才发现,除了险些失去他的那晚,自己从来没说过爱他。是她忽略了,相同的遭遇下,凌睿如同她一样需要安全感的。

“真巧,又遇见了。”

两人正暧昧缠绵,不和谐的声音突然破坏了这样的氛围。来人一双刺目的蓝眸,不请自来地在他们对面坐下了,熟络的模样就像是惊见阔别多日的老朋友。

“又是你!”含曦怪叫出声。

等凌睿反应过来,拼命回忆才想起,这个人竟是从前巷子里救他和含曦的那个人。只是相处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含曦这样乱了方寸。

“看来这位小姐很不欢迎我。”博睿轻勾唇角,似笑非笑,眼神始终胶在含曦身上。

那么明显的窥视让凌睿很不舒服,搂着含曦的手反射性地紧了紧,有意无意宣誓着所有权,生怕别人觊觎。

虽是不明显的动作,却清晰地落入了博睿的眼。他笑得更爽朗,俊美得让人惊诧:“每次都能遇见你,我一直觉得,这算得上是缘分。”

“你该不会是又有什么预言要说了吧。”

含曦的回答中有浓烈的防备,这让凌睿放下了心。也不能怪她的不友善,每次这家伙只要一开口,都能扰得她心绪不宁很久。可她真不明白了,为了跟踪妈妈她都穿成这不伦不类的样子了,连妈妈都认不出,博睿为什么可以如此准确地辨认出。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眨了眨湛蓝的眼,博睿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邪佞,“你母亲会有一场大灾难,这也会是你们之间的大灾难,趁早分开吧,长痛不如短痛……不用瞪我,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再见。”

“这家伙简直有病!”

望着他的背影,含曦实在按捺不住了,怒骂出声,气得连唇都在发抖。他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每次都这样,好像就为了抛出几句危言耸听的话让她不安,他才大摇大摆地离开,让她怎么不生气!

倒是凌睿,他摸了摸鼻子,平静地喝了口水:“知道他有病,干吗还要理?”

他是有些窃喜的,含曦那么明显的在意让他的心禁不住欢喜。

“可是他的话……”

“他不止一次给过你类似的预言吗?”看含曦激动的模样,凌睿猜测。

含曦顿了顿,微点了一下头,就算一再告诉自己不用理会,心情还是变得糟糕。

“你会为了这些预言真的跟我分开吗?”漆黑的瞳深邃异常,凌睿难得这样沉稳,眉宇间露出急切,屏息等待着含曦的答案。

“当然不会!”含曦答得飞快,对于她来说,这是压根不需要思索的问题。

“那就当从来没遇见过他就是了。”凌睿翘起嘴角,笑得开心。他心里漾满了甜蜜,如果说曾经他怨恨过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既然注定要遗弃他,为什么还要带他来这个世界。那么现在,这些怨都不存在了。他应该就是为了和含曦相遇才来的,往后的人生不会再黑白。因为有了她。

最快乐的人,是懂得安慰自己,懂得知足常乐的人。

亮堂堂的厨房里有潺潺水声,不成曲的调调从厨房里溢出,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丝难掩的雀跃。男孩斜倚在厨房的门边,好整以暇欣赏着眼前的她,仅仅只是一道背影,透露着的温馨就让他无限留恋。这般融洽的气氛持续了良久,谁都没舍得打破。

终于,凌睿忍不住了,含曦那随意哼出的歌声实在让他不敢恭维:“喂,你一定要唱歌才能把碗洗干净吗?”

“是啊,不然你来洗。”

顺着他的话,含曦回答得坦率。想起刚才磨了很久都推卸不掉这洗碗的责任,她的口气就开始犯冲。

凌睿笑了一声,缓步上前,探出手,自含曦的背后顺势搂住她,接过她手上正忙碌着的活。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无可救药了,只要含曦耍赖、娇嗔,他就无力抵抗。

“哎哎哎,真是狠心的女人啊,居然舍得让一个刚刚康复的人这么操劳。”

伴随着凌睿的嘀咕声,含曦一阵娇笑,偎进他怀里,顺势仰起头:“凌睿,我也发现这么下去我一定会被你宠坏,要是有一天没有你了怎么办?”

“怎么会没有我!”心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难言的酸涩感涌,出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力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赶也赶不走。”

“别洗了,去约会吧!”

听见他的话,含曦的身子一僵。凌睿是个从不吝啬诺言的人,只要她想听,他可以不停地说。可即便如此,她每回听见依旧觉得满满的甜蜜酝酿开。

沉寂了半晌,她突然抢过他手中的碗轻放下。

接着,含曦扯过他的手,在清澈的水流下冲洗着。

掩去了心思,她胡乱嚷嚷着,兴冲冲的模样随之也感染了身后的凌睿。难得含曦主动提出要出去约会,凌睿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女孩在自己面前一点一滴地蜕变,破茧成蝶,只为他美丽。她的眼里只有他,只围绕着他翩翩起舞。

“带你去看萤火虫。

心情正好,凌睿随意替她拿了件外套,确认将含曦裹得严严实实,不会被寒风侵袭,然后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任由自己这样被照顾着,牵着,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含曦偷勾起唇角,笑得十分惬意。

多奇妙,不过是如此单纯的牵手罢了,可在她交出自己这双手的瞬间,她与凌睿的心之间已经没有了隔阂。

从前,含曦用旁观者的态度见证了无数的爱情。她也一直天真地以为,爱就该惊天动地,花前月下,轰轰烈烈。可如今,当他们携手走过漫漫长路,在丝丝的寒风中温暖相依时,她才顿悟,原来平淡比绚烂有更悠长的保质期。

“天啊,好漂亮!”

微微倾斜的山坡上铺着一层松软的草,是早春刚萌芽出的嫩草。即便是在朦胧的月色下,依旧碧绿沁心。

漫山遍野,一望无际,没有盛开的花丛,只有成群结队的萤火虫扑翅飞舞着,那样微弱,却又不甘示弱,仿佛在与星月争辉般。

莹绿的光芒让她惊讶得合不拢嘴。很久很久,自那声感叹之后,她就这样一直愣愣地发着呆。

“以前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很久很久以前,听一个同学说,萤火虫是上帝的使者,它是为了把美好带来人间而生的。”

听着,含曦有丝沉醉,便随意地坐下来,盘起双膝,痴痴望着,眼神悠怜动人。

“呵呵,这么说,萤火虫就是天使的光芒!”含曦看起来很轻松,很顽皮。

“嗯,跟你一样。”

凌睿也坐了下来,仰望着自然界赐予人们最美的景。圆润的月亮以漆黑的夜幕作底色,的确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萤火虫……曾是他信奉着的使者,如含曦所说,即便再黑暗的人生,都有一束光在等待着。就像他,跋山涉水而来,为了与她相遇。

纵使是在黑暗中,他还是寻到了含曦这抹绿光。她就像上帝派来的使者,让凌睿看见光芒。他喜欢看含曦依赖自己的模样,那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凌睿,你为什么踏入这个行业?”这是含曦一直没有提起过的问题,可现在的她就是想了解凌睿,拼命地了解,试图在短短时间将凌睿的一切都了解清楚。

“机缘巧合,刚开始不过是想找些事做,好让自己的生活充实些。到后来,才发现慢慢爱上这个工作了。也好,要是没干这个工作就不会认识阿姨,也不会认识你了。”

凌睿想,这一切也许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三番五次地巧遇,好像他们注定谁都避不开谁。

“你从小也一直只是一个人吗?”

看到凌睿点头,含曦更是惊讶,她忍不住感慨:“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就好像是双子星,天生就在一起的,只是陨落的时候分开了。”

说着含曦俏皮地举高手,试图抓住那些萤火虫,却扑了空。

今晚,她好感慨,曾经以为幸福就像天际的星星,遥不可及,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它会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就像那些萤火虫,仿佛随手一抓就是了。

“呵呵,不是有个传说吗,说是女人本来就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来到人间时都会不小心遗落,刚好你就是我的那根肋骨咯,终于找到了,这是一早就注定的,所以才会出奇地吻合。”含曦口中的那种感觉不止她有,连凌睿也有。

第一次遇见时,只是淡淡的一眼。她穿着纯白的礼服,漂亮得宛若一尊精雕细琢的娃娃。那一刹那,他便一厢情愿地觉得想将她呵护在手。算是一见钟情吧,他冲着她笑,义无反顾地救她。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经过思考,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为什么不说你是我的肋骨,这样才对。”含曦嘟起嘴,难掩女孩的天真乖戾。她倚靠在凌睿肩上,甜蜜的感觉直入心房,他的左肩就好像是天生为她预留的一样。凌睿常说她不正常,一般女孩不管是坐是站还是走路,都喜欢待在右边。可是只有含曦自己清楚,她喜欢凌睿的左肩,因为那里离他的心脏更近些。

“都一样了,总之,你掌心的川字纹清晰地烙印着,柳含曦这辈子是逃不开凌睿了,你完蛋了。”

凌睿调侃着,口吻也如同在耍赖的孩子,有些淘气,反倒让含曦觉得很放松。顺着他的话,她本能地垂头研究起自己右手上的掌纹,她不会博睿那套玄术,看不懂。

可就像凌睿说的,那里是流年刻下的痕迹,有注定的轨迹,现在满满的都是“凌睿”这两个字,她的确再也逃不开了。放开心,含曦憨笑,从这一刻起她决定奋不顾身,不去想结局。或者该说,从相遇的那一瞬间起,她就必须勇往直前开始了。

默不作声,凌睿注视着她,看着她的小动作,不经意间失神了,这张脸为什么会让他觉得一辈子都看不够呢?

“含曦……”凌睿轻柔地唤了一句,换来女孩懒懒的低应声。

他吞了一口口水,脸色潮红,不自在却又坚定地说:“我想吻你。”

“啊?”含曦傻傻地抬起头,完全没明白凌睿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没让她有太多细想的时间,才刚抬头,她的唇就被凌睿猛地攫取住了。这个唇不同上一回的,很轻柔,软软的感觉在唇齿间**漾。

含曦不自觉地闭上眼,贪心地希望这种感觉可以永远停留住,她和凌睿可以肆无忌惮、什么都不用理会,就这样一直相拥到老、到死、到以后的生生世世。

纠缠了很久,凌睿才舍得放开她。含曦羞红脸颊,怯怯地垂下头不敢看他。那模样逗得凌睿大笑,其实没有太多理由和邪念,他只是单纯地想吻她,想证实身旁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永远不会消失的。

宽阔无人的斜坡上一直回**着串串笑声,是清脆无邪的笑声。从日落,到日升,久久弥漫。

乍暖的气候让人突然变得慵懒。尤其是在这午后,再吵闹的声音,在含曦听来都像是催眠曲,眼皮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早知道这样,昨晚就该早点拖着凌睿回家,今天就不会那么萎靡不振了。

“含曦,电话响了!”

都快进入梦乡了,雷蕾尖叫声传来。昏昏欲睡的含曦猛地往前一冲,险些让下巴撞上桌子,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口袋里的铃音不断贯穿耳膜,一声声,急促有力。含曦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翻出手机。

“怎么了?”

是凌睿,这还是第一次,她居然会在学校接到他的电话。之前他们一直像达成了共识般,不会轻易打扰对方的学业。

“快请假,我在街角等你,阿姨出事了!”

急促地说完,凌睿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含曦傻愣着,半天没有消化他说的话。

阿姨……是妈妈!前些天来看他们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了?不敢再有一刻耽误,含曦立刻收拾好东西,冲出教室。

身后传来雷蕾费解的叫嚷声:“含曦,你去哪儿,下午还有课要修啊!”

此刻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唤不回含曦。因为在她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越妈妈,包括自己。

她一路小跑,赶到约定的街角时,凌睿还没到。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含曦来说都格外难熬,她不停地看着手表,不停地张望。不经意间,她想起了博睿曾经的忠告,忽地一阵战栗。

……

“你母亲会有一场大灾难,这也会是你们之间的大灾难,趁早分开吧……”

不会让他说中了吧,这个男人打从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起,就没说过好话。虽然从始至终还没有一句是应验的,可是这回居然成真了,含曦不敢再往下想。凌睿焦急的呼唤声已经传来,一把拉过她:“快上车。”

他们被堵在医院门口,看着一窝蜂的记者,还有不少媒体在陆陆续续地赶来。镁光灯,记者直播的声音,让原本就忙碌的医院更显拥挤。

含曦徘徊在走廊内,只能这样徒劳地看着,她进不去。她被人当作记者推了出来,心都快跳出来了。头一回,她觉得自己原来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没事的,等人少些了,我想办法带你溜进去。”拉住不停踱步的含曦,凌睿努力控制自己的焦虑,试图安慰她。阿姨忽然出事了,他也乱了方寸,可为了稳住含曦,他必须坚强。

“好端端的片场怎么会失火,拍那场戏时难道不用替身吗?主角亲自上阵,那也得认真检查所有的道具啊,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意外!她是柳如烟啊,国际知名影星啊!”含曦立在大厅里,失控地吼着,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她没有理智了,也顾不得周围一堆八卦记者,只知道里头那个正在抢救的人是她用了十几年终于等回来的妈妈!她不要妈妈有事,不要再承受一次那种失去的滋味。

含曦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生活终于平静些了,老天又要跟她开这种玩笑。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只是希望所有她在乎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而已。

“含曦,你冷静点。现在不能乱,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柳含曦没有力气再挣扎了,注意到一旁不断的窥视,她也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压根没有资格哀伤。无奈地,她躲进凌睿的怀里,寻着那个至少能让她暂时安下心的温暖:“凌睿,如果她出事了……我会撑不下去的……”

断断续续地,含曦喃喃细语,极轻,可是足以让近在咫尺的凌睿听得清楚。他轻柔地抚着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慰着:“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都会过去的。”

正如凌睿所说,都会过去的。等到记者终于散去些后,跟随妈妈二十多年的经纪人才出现,她一眼便认出了含曦,体贴地领着她进去。

病房很静,映入眼帘的场景含曦并不觉得陌生。就在前不久,她才陪凌睿在这样的环境下住了好些天,才从一场惊心动魄里全身而退。她怎么也没料到,平静只是转瞬,顷刻间自己又陷入了另一场噩梦。

心电仪的声音有规则地响着,病房很肃穆。看着**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柳如烟,谁也不敢说话,只能静默地屏息。一切没有过去,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含曦伸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咸涩的泪水渗入指缝间。凌睿体贴地伸手遮住含曦的眼,扳过她的身子,不让她去看眼前触目惊心的画面。

**的柳如烟不再如往日般光彩逼人,被纱布缠绕住的脸部隐约还渗透着殷红的血。含曦无法想象,如果妈妈醒来得知自己毁容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连她都接受不了,当红影星却失去了最美丽的容颜……

“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如果阿姨醒了,我叫你。”

意识到这个消息带来的后果,看大伙为难惋惜的脸色,凌睿轻声安抚着含曦,担下责任。

静静地背对在床前,犹豫了很久,含曦最后还是艰难地点头,乖乖往一旁的沙发上走去。她确实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积攒力量,不然一会儿妈妈醒了,她非但给不了支持,自己都会垮下去的。她不能垮,如今,她是妈妈唯一的依靠了。

世界上最难熬的痛,是看着最在乎的人受苦。

含曦不知道这场黑暗连绵的梦魇持续了多久,她只是茫然地坐着,看窗外的天黑了又亮,不停轮回。凌睿不断地往她嘴里塞食物,逼她吃下。此时此刻不管是什么美味,含曦感觉如同嚼蜡。

病**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唯独含曦一动不动,傻傻地蜷缩在沙发上,静候着医生的宣判。

“她醒了,没什么大碍了,好好静养,纱布……”

“谢谢医生,有事的话我们再叫你。”经纪人很迅速地打断了医生的话,眼神瞥向默不作声的柳如烟,见她并未有太大的起伏,才定下些心,不住地和凌睿交换着目光。

凌睿能感觉到,含曦握住自己的手不断地冒着汗,还不时地颤抖。他下意识地紧紧回握她,勉强牵出一丝笑容。

之前已做了无数次准备,临阵时,他还是踌躇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残忍的消息。

“我……怎么了?”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知该如何起头时,反倒是柳如烟开了口,气若游丝的声音听得含曦心头绞痛。

“阿姨……”凌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感觉到含曦试图阻止他。他觉得,早晚都要面对的事实,任是谁都欺瞒不了,不如坦诚相告,勇敢直面。

“好好休息最重要,你的脸……也许毁了……”

“是吗?那可以做植皮手术吗?”出乎众人的意料,柳如烟的语气格外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议论一件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的事。

“医生说烧伤面积太大,恐怕……有些困难……”相较于她的坦率,反倒是凌睿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

“我明白了,没事的话都出去吧,医生不是说我需要好好静养吗?别都聚在这里,我透不过气,明天早上再来吧。”柳如烟困难地翻了个身,十分冷静。

“妈……”

含曦鼓起勇气起身,喊出一句支离破碎的妈妈,刚想说点什么,她的嘴被凌睿捂住了,直接拉着她往门外走。她瞪大眼,不解地看向他,默黑的眼里满是质疑。

“让阿姨好好睡一觉吧,这里有医生护士,不会有事。既然她想一个人静静,那就听话,明天我再陪你来,你也需要休息。”凌睿仅在她耳边咕哝一句话,顺利地让她安静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无奈地点点头,随着大伙一起出门了,挂念着**的妈妈。正是她非同寻常的平静让含曦觉得胆战心惊,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一样。

“换洗的衣服,水果,汤……都在了,凌睿,有没有缺什么?”医院安静的长廊边传来女孩清朗的嗓音,隐隐带着疲惫。

闻声,凌睿浅笑,心疼地搂过含曦:“不缺了,就算缺了,我也能帮你回去拿,别太辛苦了。”

“那些记者都安排好了吗?真的不会出现?”

“嗯,你陪阿姨吧。”这些话,含曦从刚才出门至今,几乎叨唠了上百遍。凌睿一次次不厌其烦地答着,一点都不觉得累。只要能让她觉得有撑下去的依靠,让他付出再多都无所谓。

得到他的肯定,含曦淡笑,这笑容苦涩异常,让人瞧了更加心疼。纵使没有从小的相依为命,妈妈对含曦来说仍是无可取代的,那种母女连心的痛是烙印在血液里。这与生俱来的母女情,这二十多年的牵肠挂肚,任凭是全天下的人都放弃了柳如烟,她都绝不会放手。

有了这个坚定信念,还有凌睿全力以赴的支持,含曦突然觉得,即便面对再多未知的将来,她都不怕了。想着,她握紧小拳头,加快步伐往病房走去。

推开门的刹那,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又一次失控地大叫出声。

“妈妈,你怎么自己下床了。”含曦疾步上前,手忙脚乱地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虽然医生宣布已经好转,可母亲的举动让含曦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躺累了而已,别管我。”柳如烟没有坚持,任由含曦将她被搀扶回**。

一旁默立着的凌睿猛地皱眉。这话太冷硬,不像是一个母亲面对女儿的焦切关怀该有的反应。

不只是凌睿,就连含曦自己也感觉到了。柳如烟快速地抽回手,语气里有明显的疏离,让含曦有些不安。

她试着说服自己,也许妈妈是因为突然的噩耗,影响了情绪,表现有些反常了些罢了。人之常情而已。

“凌睿特地为你煮了汤哦,连给我喝他都不舍得,好香,我替你盛出来凉凉。”

安慰好自己后,含曦又换上了若无其事的笑脸。

“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喝。”柳如烟淡漠地回道,目光呆呆地定在窗外。

“那……”回绝得太爽快,含曦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她才又兴奋了起来,“那你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削。”

“不用,我这里没什么事,有医生在,你们先回去吧。”

犀利的逐客令如同冬日的一场鹅毛大雪,瞬间降落,势头猛烈。看似轻描淡写,却冰封了含曦欲出口的所有关心。

无奈地望着眼前始终冷漠的母亲,她硬生生地吞回所有的话,手足无措。

“阿姨,别这样。脸上的伤也许还有办法,别灰心。含曦只是想留下陪你说说话。”凌睿看不下去,但是也不敢越过辈分把话说重,只好软下语气柔声规劝。

跟含曦一样,他也只当她是因为意外被毁容而郁郁寡欢。

“呵呵,不过是毁容罢了,我还没那么脆弱。只是没话想说,也懒得说,回去吧。我要是有事,再打电话给含曦,平时就别来了,免得被记者撞见。”

“阿姨……”这回,换成了含曦突然截住凌睿,拉着他往门外走去。

临行前,她叮嘱一句:“妈妈,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电话。”

而后,她拖着凌睿离开了。

妈妈变了,那么明显的疏离,含曦能感觉到,她的每句话都说得很明白,仿佛将她视作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样的感觉刺伤了含曦,她一直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妈妈间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到底还是天真了,妈妈不愿意跟她分享任何心事。尽管这些年彼此相隔千里,她们都习惯了孤寂,习惯了天大的事都一个人面对。那种隔阂一直存在,就算现在一团和气,这种隔阂也不会消失殆尽。

想更懂你,不是为了抓紧你,只是要你知道,有人永远爱着你。

屋内很静,夜半徐徐晚风带着些凉意,俏皮地透窗而入,扰得轻纱窗帘翩然起舞。

含曦窝在凌睿的怀里,厚实的胸膛,柔暖的沙发,至少能让她暂时忘却寒冷。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上散发着的幽蓝光芒忽明忽暗。

许久,碟片自行更换,屏幕重新亮起来。

正播放着的是柳如烟出道至今所有专访的合集。她的事已成了最近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消息,到处都在追忆这个一代名伶的毁灭。或者,如刚电视里那个主持人所说,对于柳如烟而言,死亡反倒是种解脱。她已经将最美的瞬间永远留在影迷们心中。

无所谓了,对含曦而言都一样,无论妈妈成了什么模样,在她看来都没有任何改变。

“含曦,别再哭了,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憋了良久,凌睿终于忍不住了,干涩的喉间挤出这么一句话,无比担忧。自从阿姨出事以来,含曦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孩一天天消瘦。

含曦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小的屏幕里那个神采奕奕的女人,她笑得很灿烂,骨子里透出来的风韵和自信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她兴高采烈地讲述着自己在国外经历的趣事。

“以前我一直梦想……如果自己能和妈妈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多好,当听到修道院的修女们说我的嘴像妈妈时,我兴奋得一晚没睡觉,她真的好漂亮,为了梦想也真的好努力,付出了太多,甚至……差点连我也丢下了。可是,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遭遇?我似乎能读懂她,这是老天给她的命运,怎么都抗争不了。”

含曦抽泣了一下,徒劳地睁大眼,继续说道:“凌睿你知道吗?妈妈刚回来的时候,我好恨她,恨她在专访里面不改色地否认我的存在。可我还是傻傻地把那期专访看了好多遍。这些天来,妈妈一直在我身边,我觉得好幸福。我真的好爱妈妈,我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好怕失去她……”

不争气地,含曦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越说情绪越是失控。电视里的这些片段,她曾看了无数次,甚至可以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生活对她如此残酷。

“至少她辉煌过了,你看最近的新闻,这样的落幕并不会让人们遗忘了她的努力。”凌睿笨拙地试图去安慰她,可连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可妈妈走不出来,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她连我都不想见。”

那天离开医院后,她每天请假在家,不断给手机充电。她把手机放在窗台上,生怕因为没有信号而错失了。可已经一个星期了,含曦始终都没等来母亲的电话。

或者她错了,妈妈只是在避着她,疏远她,除了含曦似乎谁都可以见。

想了一会儿,凌睿皱眉说道:“也许正是因为你们太像了,你的脸会勾起她太多回忆,所以她才不想见的。别想太多了,给阿姨点时间,突来的变故谁能一眼就想得通,看得透?”

“凌睿,你不会懂这种无力感。她是我母亲,可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竟然是那么肤浅,我甚至从来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凌睿苦笑,他怎会不懂。比起含曦,他更明白这种无力感,他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茫然地在这个他们曾经可能生活的城市里,寻找一些模糊的痕迹来填满自己空虚的心。

“阿姨也快出院了,不如把她接到这里吧。那个家她是回不去了,一定守了很多记者,我陪你一起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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