馈赠之喜(1/2)
文/默默安然
一、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追到他
商妄主动走进我的世界是在一个春天里莫名其妙的大风天,四五级的大风刮得门窗不停响。
我坐在家里开的小超市的收银台后看书,头上戴着降噪耳机。超市生意很差,怕是开不下去了,妈妈去隔壁打麻将,我一个马上高考的人自然不会认真对待买卖这种事。所以商妄进来时,我压根就没抬头。
反正现在的人素质都还不错,拿了东西知道主动来付钱,自己拿手机扫一扫就好了。商妄也不例外,他拿了一瓶可乐到我面前,然后用支付宝付了账。我以为他接下来的动作应该是拿起可乐走人,结果他屈起手指在我摊开的英语习题上敲了敲。
不得不说,他的手长得太好看了。我终于抬起头,当我发现是商妄时,我的后槽牙因为紧张死死咬住了。
商妄是我的男神,他对我的吸引力超越所有热搜明星,自从迷上他,我将我之前所有偶像都抛弃了。
他比我高一届,如今已经读大学了。我们在学校时根本没机会认识,当然也是因为我。我知道他就住在前面那条路的尽头,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这却是我第一次见他走进我家超市。
虽然商妄长得一表人才,绝对是肩宽腰窄的好身材,但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注意到他,是因为高二上学期发生的一件事。
我们这个城市靠海,中间还有一条大运河,很多很多的桥也就成了城市特色。我放学必经之路上就有一座桥,我常常站在桥边发呆。冬天还没过去时,河水结着冰,冰面上总是走着很多的人,钓鱼的砸出一个个镶着白边的窟窿,小孩子打打闹闹,甚至还有人推着自行车抄近路。因为这是从小看惯了的景象,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人的视觉是会有盲区的,尤其置身其中的时候,所以两个人落水很久,冰上和岸上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在桥上的我还要慢一些,我的心跳加速时,一个人已经下水去救人了。
当时的场面实在太过惊险,人在溺水时非但不会配合,还会拼命把施救的人往水里拉,有好几次我觉得救人的人快撑不住了,但在一片混乱里,他还是将两个人都推上了岸,最后他才被岸上的人拉上来。因为时间紧迫,他下水时只脱了一件外套,身上的衣服全都贴在了身上。他显然已经脱力了,出水上岸的步伐晃晃悠悠的。我看着他从水里走出来,河堤上不算亮的灯光在他身上笼了一层金边。
没管被救者的感谢和路人的簇拥,他披上外套坚持离开。他经过我面前时,我闻见了河水的味道,也看清了他的脸。我这才认出他是学校里的人,当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从那一刻起,他在我眼里有了永恒的光。
第二天我在楼道里晃悠,终于看见他从我对面走过来。我在他所在班级外面探头探脑,知道了他叫商妄。
如今他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显然是有话对我说。我对着他疯狂眨眼,傻乎乎地“啊”了一声。
商妄露出被震惊到的表情,我这才想起我戴着耳机,脸上顿时一阵火烧火燎。我慌忙把耳机摘了,用力咽了咽口水,端正态度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你家这个得修啊,不嫌吵吗?”
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那里一有风就咣咣咣响。不过这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家人都比较懒散,不出大问题就懒得管。
“很长时间了,没风的时候就不响。”
“有工具箱吗?”商妄问。
“噢,有有有!”
我愣了愣才明白,慌慌张张去给商妄拿工具箱。他从里面挑出一把螺丝刀,又让我给他搬把椅子,踩到上面开始拧通风口的螺丝,将四周固定了一下就没有响声了。
他站在椅子上低头看我:“看吧,就是螺丝松了,紧紧就好,万一时间久了,掉下来砸到人就坏了。”
我非常认真地点头,心里想的是,神了,怎么会有人在这种能看到双下巴的视角下都这么帅。
“行了,我走了。”
做完好事,商妄干脆地推门出去了,头都没回。我犹豫了一秒,转身在货架上飞快抓起一罐可乐追了出去。
“商妄!”情急之下,我就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惊讶:“你认识我?”
“送你的!”
我没回答他,只是扬手将可乐朝他丢了过去。他在半空中稳稳抓住了可乐,朝我笑了笑,欣然接受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住地深呼吸,双手在身侧紧紧握着拳头。我知道商妄考的哪所大学,我发誓自己今年也要考上,如果我做到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追到他。
二、令人愉悦的他
我没有考上商妄所在的大学。
现实不像故事,有那么多巧合与必然。我父母对我的学业从来都没什么期待,而我也散漫惯了,虽然在以商妄为目标之后我真的有努力,可高考的变数太多了。没做到就是没做到,再解释也没有用。
我不仅没做到,最后录取我的学校还和商妄隔着近两千公里。可是,那还算是个说得过去的学校,如果我提出复读,爸妈肯定不会答应,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我知道,我必须和商妄告别了。
那个暑假,爸妈忙着清货,他们想将超市改成网吧,又担心初始资金不够,没空在意我做什么。我每天戴着耳机骑着单车在街上晃**,矫情起来就大声唱:“曾经自己像浮萍一样无依,对爱情莫名的恐惧,但是天让我遇见了你。”
我整颗心没着落全是是因为商妄,最后我决定,在出发去学校前,我得去见见他。
同样是暑假,我想商妄应该会在家,但我只是大致知道他住的区域,却不知道具体位置。我只能一天天骑着车在那周围打转,连旁边开店的老板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结果我还是差一点就错过商妄,他从我的背后经过,都快走得看不见时,我才回头。我赶紧朝他骑过去,在他身侧经过后转了个弯,横在了他面前。商妄明显被吓了一跳,我也觉得这场景更像是寻仇,但我也顾不得了,如果不一鼓作气,有些事就做不到了。
“你是……”商妄眉头微蹙,不是严肃,只是好奇,“可乐?”
他居然因此记得了我,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我想……和你告个别。”
商妄挑了挑眉,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把车停好,走到他面前,尝试看了他眼睛两秒,立刻低下头凝视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我知道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我的发顶,可这样总比看见一颗西红柿强。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念大学了,我原本想考你那所大学的,可惜没考上。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所以我想临走之前来和你告个别。当然,如果你愿意给我留个电话号码的话……”
我偷瞄了商妄一眼,他憋笑的表情很明显。我想我确实是无厘头了一点,在他看来,我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要去念书还特意来和他告别,一定像个神经病。
“……微信也行。QQ?再不然支付宝也行……你种树吗?”
反正已经开口了,我不想放弃任何可能性。然而在等待商妄回答的片刻里,我的勇气飞快耗尽,我对时间的感觉变得模糊,一秒像一小时一样难挨,我的手指快把衣服抠出窟窿,开始打自行撤退的腹稿。
“你刚说的那些……”
等他终于开了口,我的心差不多已经不跳了。我无限悲哀地想,难不成为了拒绝我,他要说他不用手机吗?
大概是我心灰意冷的样子太好笑,商妄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都可以给你,但你要说个合理的理由。”
咦?真的?他说能把所有联络方式都给我?我瞬间像是被插上了电源,过大的电流一下子蹿上我的头顶,将我脑子烧短路了,我脱口说道:“因为我喜欢你。”
在商妄笑得弯弯的,却闪着光的眼睛的注视下,我没能冷静下来,脑子因为过载而爆掉了。
我脑袋里充斥着“嗡嗡嗡”的噪音,在一片纯白里只有一条弹幕不停滚动—我居然说出来了!
“好吧,理由充分,手机拿出来。”
商妄朝我摆了摆手机,我维持着呆愣状态,真的和他交换了微信、QQ、微博,甚至支付宝,他还非常顺手地偷了我的能量球。
“好好读书,有空联系,快回去吧。”
说完,商妄绕过我,兀自往前走了。我一不做二不休,朝他背影喊:“那你的回答呢?”
他没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臂朝我挥了挥。我重重叹了口气,以为这就是拒绝的意思,微信却是时候地弹出一条信息:我目前单身。如果你不是太急的话,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那个傍晚,我骑着脚踏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受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兴奋像是薄薄的电,在我皮肤上翻滚,让我坐立难安。我不得不从座椅上站起来骑车,低矮的树枝蹭过我的头,明明被划得有点疼,心里却满是愉悦。
令人愉悦的夏季晚风,令人愉悦的落日红霞,令人愉悦的路边烧烤香味。
令人愉悦的十八岁。
令人愉悦的他。
三、我的这一点点温柔就算掰开揉碎,足够抚平他的伤痕吗
然而每个人都知道异地恋是艰难的,异地交朋友也是艰难的,更何况是我和商妄这种刚开始就异地的。
心理上的困难已经很要命了,再加上身体上的困难,分分钟就能将我压垮。开学一个月多点,我就病倒了,因为我的学校在西北,而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喜欢清淡和汤汤水水,然而本地特产只有牛羊肉和面食,我上火到口腔溃疡,还动不动就闹肚子,最后只得去医院输液。当我孤零零在医院输液,给商妄发微信,他却久久没回复时,我特没出息地哭了。
理智上,我也不想哭,我也觉得矫情,可现实里的我就是有说不出的委屈,好像只有哭一哭才能舒服些。我还没哭完,商妄发来了语音:“我刚下课。”
我擤了擤鼻涕,也用语音问他:“你给我推荐点方便面吧。”
原先在家时我极少吃泡面,可眼下在这里,我得做好准备以泡面为生了。因为食堂里除了肉类之外的菜,看起来都很诡异。
商妄的“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我还以为他真的认真在打泡面牌子,还想说“我也不需要那么多”,结果他那边只发过来三个字:你哭了?
三个字至于打这么久吗?还是说他和我说话时,情绪也有起伏,也在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呢?一这样想,我的眼泪就止住了。
我:没事,只是有一点感冒。
我最终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
商妄也没再多问,转而对我说:给我一个你学校的地址。
我:做什么?
商妄:说吧,我记一下,也许什么时候用得着呢。
其实我隐隐能感觉到他说的不是真话,但我没什么理由不给。几天后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刚好收到了商妄寄的大包裹,里面有我想要的泡面和一些稍微营养一点的速食品,另外还有几盒常备的感冒药。
我抱着大大的箱子坐在宿舍的地上,笑得像是捡了五百万一样,如果室友这时候推门进来,估计会被吓得默默退出去,并带上门说“打扰了”。
以我浅薄的人生经历来看,这对于我而言就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但很显然,于商妄而言,这不是的。
第一个学期结束,我忙不迭地回家,一是太想吃家里的饭了,二是想见商妄。爸妈最后还是把家里的超市改成了网吧,虽然比较简陋,但生意还不错。前台的位置和从前差不多,区别是多了台电脑,能让我更愿意待一些。我抬起头,还能看到商妄修过的通风口。
我给商妄发信息:你在干什么?要不要来我家玩?我给你免费。
商妄:行,等一会儿过去。
他答应得很痛快,让我以为他真的马上就会出现。我赶紧翻书包找化妆品,对着镜子涂口红,还被来上网的小屁孩笑话。
在反复确认了自己化的妆不像如花后,距离商妄答应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比我想象的慢,心急火燎的我劝自己不要那么心急。
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仍旧全无动静,我还是忍不住催促起来:人呢?
他没有回答。
我忽然不安起来,没理由的坏预感冒出来。我不自觉地走到门口,对着马路茫然地踱步。正好爸爸从外面回来了,我迅速把工作交给爸爸,打算去找商妄。
然而就在我边拨他手机,边往他家的方向走时,我的余光看见一辆出租车从我身旁经过,后座半开的车窗里露出的那张脸好像是商妄。因为太过突然,我愣住了,等我再想仔细看,就只剩车屁股对着我了。
在看对和看错之间我只犹豫了一秒,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做了个疯狂的决定,我要追上他。
幸好有一辆空的士恰好在眼前经过,我冲过去拦,它停了。虽然中间隔着几辆车,但隐约还能看见载着商妄的那辆,我让司机咬死那辆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我,似乎有点疑惑我的目的。
车子开出很远,越来越僻静,远远看见商妄那辆车靠边停了,我就叫司机在离马路很远的另一边停下了。我贴着墙根往前靠了靠,看清了那确实是商妄。他在路边没等多久,一辆私家车就停在了他面前,司机开门出来,是个中年男人。
不得不说,我长舒一口气。
商妄和那个男人说了半天的话,站在路边朝空****的马路指指点点,我还是第一次看他情绪如此激动。从我待的位置,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等我想好怎么做,商妄上了那人的私家车离开了。
我这才后悔没让之前的出租车司机原地待命,放眼望去四周看不到一辆出租车,打网约车也来不及,这下真的追不上了。等他们的车子开远,我跑过了马路,站在刚刚商妄站的位置想知道这儿有什么风景,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关窍。
我愤愤地踢着地砖缝,开始质疑自己此行的意义。不经意地转身,我突然看见一旁电线杆上贴着的寻人启事。
准确地说,那是寻找目击者启事。
两年多以前的一个深夜,在这个路段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车上的一对夫妻离世,肇事司机至今没有归案。因为此处是冷僻路段,监控不完备,只能靠目击者。
这周围的电线杆上都贴着这个启事,而且仔细看不止一张,后面还有些褪色的、被盖住的。那些启事上写着的电话号码都一样,我对着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多希望它们只是相似,可事实就是和商妄的号码分毫不差。
两年多以前,算时间应该是在商妄下水救人之前。在经历了这样的噩运之后,他居然还有勇气去拯救别人,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双手死死捂着嘴蹲下去,想将心口往上涌的痛强行按回去,它却转而从我的眼睛里发散出来。我拼命瞪着酸到不行的眼眶想,我能为这样的他做什么呢?我这点轻飘飘的喜欢足以抚慰他的悲伤吗?我的这一点点温柔就算掰开揉碎,足够抚平他的伤痕吗?
在他看来,莽莽撞撞闯至面前,诉说着不合时宜的喜欢的我,是不是像个傻瓜呢?
四、谢谢你,给我家的感觉
那天我走了很久很久才打到车子,虽然我所在的城市冬天并不算极寒,但那天天气不好,我穿着单鞋,还是冻得腿麻。即便如此,我也没径直回家,而是让司机直接开到了商妄家附近。
我堵在一条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等待着。
晚饭点都过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商妄付完钱下车,回头就撞见我,显然吓了一跳。
“你怎么……”
没等他说完,我冲过去抱住了他。
我没什么拥抱的经验,和他又有身高差距,其实就是我扑到他身上,双手抓紧他两侧的衣服,像树袋熊一样。隔着厚外套,我还是能感觉商妄的身体僵了僵,顿了顿他才抬手拍了拍我的背,纳闷地问:“怎么了?”
我贴着他的衣服摇了摇头:“我就是想给你点力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