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2)
持枪警卫们也慌了,一时间,狙击枪根本派不上用场。
秦山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眉头一皱,飞快地站起来。几秒后,他难以置信地得出了结论:“神隐?!”
秦山猜对了,死徒并没有消失,而是使用了一种叫“神隐”的幻紫猎能,通过精神干扰让对方的视觉出现盲点,达到“隐身”的效果!
但是这怎么可能?!
神隐属于高难度的猎能招数,通常出现在一对一的对决中。区区一个C级死徒,竟然同时对在场两百多人成功施放神隐,这即便是顶级幻紫猎能也做不到!
“沙沙沙……”
虽然大家看不见,但能听到死徒迅速爬行的声音。
独眼血魇消失的那一刻,阴城也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但很快他就兴奋起来,就是要对付这种危险的死徒才有意思!
他朝着身后的赵小兔厉喊:“死徒探测器。”
“是!”赵小兔慌忙从装备包里找出一个小型的蓝色警笛,旋转警笛周身发出一圈又一圈的蓝色脉冲光波,就像水面上**漾开的涟漪。
第一圈脉冲光波**开后,独眼血魇立即现身了,虽然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蓝色轮廓,但足以让人确定它的位置。第二圈蓝色涟漪**开,死徒的位置出现在训练场中央,仅仅一秒不到,它就移动了五米。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太快了!
阴城非常清楚,两秒后,它恐怕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退后!”他转身疾跑,赵小兔捡起背包跟上。两人退到死角,与此同时,阴城夺过装备包,掏出一瓶白色喷雾器,对着空气大面积喷洒。
一时间,四周弥漫着刺鼻的白色雾气。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隐身类死徒的装备,通常来说,死徒的眼睛受到白雾的刺激会立刻闭上,一旦闭上眼睛,幻紫猎能的施放就会中断,这样就会解除隐身效果。
此刻阴城的位置是死角,他需要警惕的只有前方。阴城紧握猎徒匕首,蹲下,让身体可遭受袭击的面积减到最小,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三秒、五秒、十秒……
白雾渐渐消散,但独眼血魇没有出现!
难道它识破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不可能,死徒不具备如此高的智商。阴城按压下心中的不安,低吼一声:“探测器!”
“是!”瑟缩在阴城身后的赵小兔立刻拿起探测器发出脉冲光波,独眼血魇依然没有出现!死徒探测器的有效距离是半径十五米,他们站在训练场的死角,无法探测到全部场地。观众席上的同学们**起来:“独眼血魇到底在哪儿?它在做什么?”
顾星河胸口的胎记已经不是灼热,而是钝痛。
阴城失去耐性,夺过赵小兔手中的探测器,扔向训练场中央——他必须确认独眼血魇的位置。
两秒后,阴城震惊了!
不仅是他,所有人的脸色都惨白如纸!
死徒探测器找到了独眼血魇——那个若隐若现的蓝色轮廓飘浮在半空!独眼血魇竟然可以飞?!课本上可是从没有讲到过啊,就算是在场的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师也闻所未闻!
“它能飞!”
“它朝我们过来了!”
“啊!救命——”
胆小的同学们尖叫起来,观众席上的两百多人陷入空前的混乱。
“警卫射击!”封寒当机立断。
来不及了,死徒朝着观众席的方向飞来,瞬间脱离了死徒探测器的脉冲范围。警卫们就算是神枪手,也只能对着空气一通乱射。
“四面都有安全通道,大家不要慌乱,避免拥挤和踩踏……”秦山保护着同学们疏散。
夏鱼抓起顾星河的手,却拉不动他。
“别愣着!走啊!”
顾星河不走,死死地盯着上方。
其实早在独眼血魇出现的时候,顾星河胸前的胎记就在隐隐作痛,这让他比其他人更仔细地注意到那只不同寻常的死徒。随即顾星河发现,死徒那张血盆大口的喉咙深处藏着一只红色的眼睛,跟鹿央遇害那晚遭遇的眼睛一模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只眼睛也找到了顾星河。
接下来,它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它是冲着我来的。”顾星河的声音战栗,并非恐惧,而是愤怒——就是这个东西咬伤了鹿央,就是这个东西夺走了他生命中仅有的一切。
“你在说什么?!”
顾星河挣脱夏鱼,朝着混在人群中逃窜的章钊跑去:“章钊!准备好。”
“准备个头啊,快逃命好吗?!”
“帮我跳!”
章钊一愣,立刻明白他想干吗了。“你这个疯子……”他骂骂咧咧地蹲下来。顾星河助跑着冲过来,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
“凝界!”章钊大喊一声。
顾星河一跃而起,越过高压电网,“飞”进了训练场。
训练场是柔软的沙地,顾星河从高空坠落,顺势翻了一个跟头,安全着地。他立刻站起来,抬头望向天空,果然,独眼血魇的踪迹又重新出现在死徒探测器的脉冲范围内——它掉头了!
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顾星河和他手中的魔方。
其实如果只是对付顾星河,事情要简单得多。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它必须先对所有人施放神隐,这让它耗费了太多猎能。
警卫开始射击,死徒立刻放弃了缓慢的飞行,从空中坠落,臃肿的身体准确地命中死徒探测器并将它碾碎——它果然拥有高级智慧,知道死徒探测器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赵小兔,给我武器!”顾星河大喊道,对付独眼血魇他没有任何把握,但这一次,他绝不会害怕和退缩!
赵小兔愣了一下,立刻从腰间拔出猎徒匕首。
“不准给!”阴城大声制止。
赵小兔一愣:“可是……”
“这东西由我来杀死!”阴城挑衅地望向顾星河,“你给我滚,别碍事!”
“小心!”赵小兔捂嘴尖叫,她感觉到了危险!
顾星河只觉得头顶的空气急速流动,阴冷的风中夹杂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他没有回头,而且根本没时间回头。
他不顾一切地往左边跃开!
他身体还未落地,之前所站的地方就飞起了无数细沙!从那些细沙飞溅的程度,他完全能感受到对方那一击有多猛然。
顾星河重重跌倒,被迫吃了一口黄沙,鼻腔里一阵火烧。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赵小兔把猎徒匕首扔了过来,他跳起来接住,迅速转身,摆出防御姿势。
前方的沙地上出现一条痕迹,顾星河心脏狂跳,死死盯着沙子上那道不断延长的轨迹,它在高速逼近。
冷静!集中精力!用力思考!
如何破除对方的隐身?
——弄清楚它的隐身原理。
隐身原理是什么?
——幻紫猎能。
怎样对付幻紫猎能?
——斩断精神入侵的通道。
如何斩断?
——有了!
顾星河闭上双眼,与此同时,那条在沙地上移动的轨迹停止了!
一秒后,他睁开眼睛。
他闭上眼睛,死徒的幻紫猎能失效;他再睁开眼睛时,死徒会再次施展幻紫猎能,但这之前会有一个稍纵即逝的连接过程。
刹那间,顾星河看清楚了腾空而起的独眼血魇,准确地说是它兜头罩下来的血盆大嘴,嘴里是密密麻麻的螺旋形锯齿,以及那只隐藏在锯齿深处的、充满仇恨的红色眼睛!
顾星河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秦山关于近身格斗的技巧回响在顾星河耳边——
“冲跳过来的敌人气势凶狠,正面对抗没有胜算,但可以巧妙反击。越强的招式往往伴随着越致命的弱点,冲跳过来的敌人的弱点,就是他已经飘在空中,落地之前不可能再对自身行动做出太大改变。这时候你要做的就是,迅速改变彼此的空间关系,然后……后发制人!”
顾星河迅速下蹲,双手紧握匕首,由下往上猛力一刺。
匕首轻易刺入死徒的下颌,贯穿了它的整张嘴,应该也成功刺穿了那只红色眼睛,因为有一阵短促却极度痛苦的尖叫从死徒体内传出来,并不像是死徒本身发出的声音。
死徒臃肿庞大的身躯继续下压,强大的冲力几乎把顾星河的双手震得脱臼。他根本没机会按下刀柄上的按钮,就被迫滚向一旁。
下颌被刺穿的独眼血魇在地上疯狂打滚,隐身效果已经解除。
死徒痛苦地号叫——这一次是来自独眼血魇,而非体内的邪恶眼睛。
紫红色的鲜血淌了一地,然而它并没有受到致命创伤,它还能行动!死徒拖着一条狰狞的血迹朝顾星河爬过来,几乎爆开的眼球中带着疯狂的仇恨。
顾星河的双肩还处于短暂的麻痹中,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终于,后背抵到冰冷的墙壁,他再无路可退。
“阴城!快……快救他!”赵小兔哭喊着,“他是为了救我们才……”
“滚开!”阴城用力甩开赵小兔,他阴城会需要顾星河来救?简直可笑!
<!--PAGE 10-->满脸泪水的赵小兔倒在沙地中,她狠狠一咬牙,冲向了顾星河。独眼血魇再次跃起的同时,赵小兔张开双手挡在了前面。
“走开!”顾星河大喊。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赵小兔绝望的脸,她紧闭着眼,几乎可以感受到即将吞没自己的血口,以及无数沾满剧毒的细碎利齿……
死亡没有到来……赵小兔颤抖着身体,茫然地睁开眼睛,独眼血魇飘浮在她的头顶上方,却诡异地定格了。
逆光之中,顾星河隐约看清楚了真相,数不清的细线把独眼血魇的身体串了起来,那些半透明的细线锋利而晶莹,将死徒高挂在半空,它们不仅封锁住了它的行动,就连它哀号的权利也一并剥夺。
封寒站在高处的观众席上,举起右手,正对着死徒,很显然,他用什么不为人知的猎能把死徒制服了。
封寒的右臂平移,飘浮的死徒也慢慢远离了赵小兔。
接着封寒的右手握紧,只听到一连串恐怖的割裂声,独眼血魇的身体四分五裂——不,何止是四分五裂,简直就是被一台豆腐机切成了无数块整齐的小方块,这些尸体碎块在空中诡异地静止了半秒,最后混杂着血水掉落一地。
没来得及逃离现场的同学们不幸看到这一幕,其中几个人当场呕吐了起来。
太可怕了!封寒仅仅是抬起一只手,就在瞬间让一只变异的C级死徒变成肉末!所有人都被封寒的残忍震惊到了,谁也没注意到顾星河正朝着阴城冲过去,眼中燃烧着怒火——跟死徒的战斗结束了,但他们之间的战斗才刚开始!
“你刚才差点害死了赵小兔!”顾星河站到阴城跟前,几乎失去了理智。
“无所谓。”阴城傲慢地藐视着他。
“她是你的队友!”
“队友?”阴城冷冷一笑,“你搞错了,她只是我的一条狗。”
“……”
阴城对顾星河凶狠的眼神很满意,他就是要激怒顾星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你不会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吧?不!你谁也救不了!不管是赵小兔,”他停顿了一秒,冷冷地笑了,“还是鹿央。”入校之后他对顾星河做过一番调查,对于顾星河的那点儿秘密,他很快就知道了。说真的,知道后他反而很失望,搞半天顾星河就只是这种货色。
顾星河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他缓缓垂下头,低语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阴城笑容轻蔑,“大声点,我听不见。”
“闭嘴……”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掉进脚下的黄沙中,少年突然抬起头,眼神不再滚烫,而是前所未有的寒冷,“给我闭嘴。”
“我要说不呢?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阴城大笑,“真是可笑,你这种废物,除了大喊大叫、哭哭啼啼还会干什么?你以为鹿央是谁害死的?是你自己啊!是你的无能……”
<!--PAGE 11-->干净利落的一拳挥出去,那一拳并不快,阴城没能躲开仅仅是因为他没料到顾星河居然真的敢打他。
阴城后退一步,迅速调整姿势,所以当顾星河的第二拳挥向他时,他稳稳地接住了。
“你……找死!”
阴城的出拳速度快到无法想象,顾星河提前做出反应,才勉强躲开那一击。猎猎的拳风像刀片一样划过他的脸颊,带着火辣辣的刺痛,割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阴城不给顾星河应对的时间,紧跟着一脚踹出。顾星河没能躲开,小腹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脚,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整个人飞出去好几米,无力地跌倒在沙地上,一连滚了好几个圈。
他强忍着剧痛和呕吐的冲动,拼命站起来。
一道黑影晃过,顾星河听到风声,用尽最后力气伸手护住头部,阴城的扫腿踢在他的手臂上,差点震碎骨头。即使护住了头部,顾星河依然觉得脑袋像被撞钟的木桩狠狠敲击了一下,整个人半旋转着横飞出去。
身体失重的那几秒,他终于意识到何为差距,这就像一个三岁小孩子在挑战一个世界级的大力士!不管多么愤怒,他都毫无胜算。
顾星河瘫软在地上,脸深深地埋在泥沙里,他站不起来了。挨踢的左手已经麻痹,脸部迅速肿大。他半眯着眼睛,视线开始模糊,挂在脖子上的哆啦A梦钥匙扣不知何时脱落出来,掉在眼前的沙地里。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捡,却被人一脚踩住。
那只脚慢慢用力,终于,“咔嚓”一声,U盘断裂了。
“不——”
另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顾星河的鼻腔被迫吸入大量黄沙,呼吸道一阵灼痛,他只能痛苦地呻吟着。耳边隐约有人在喊着“住手”,但他已经听不出是谁了。他的手还在努力往前伸,想要拿回那块碎裂的钥匙扣,可是不管怎么用力,他就是够不着。
时间又回到了9月9号的雨夜。
顾星河坐在老房子的客厅沙发上,吃着那碗香气四溢的长寿面,女孩坐在对面,静静地托腮看着他,她漆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卧蚕动人地弯着,一切是那么的温馨美好。
可是一转眼,他就被关进了那个血迹斑斑的冰冷电梯里,疯狂捶打着铁门却无能为力。
他跪在血泊中,不敢回头看,因为他知道,鲜血淋漓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可怜又哀伤地望着他,像一只濒死的鹿。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祈求这不是真的。可是他好难过啊,这些都是真的,女孩就要死了。
——“开学那天我就记住你啦,别误会啊,我对你没意思。”
——“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啦,能真正被一个人爱着本来就是件奢侈的事情。”
——“可能咱们都是胆小鬼吧,胆小鬼跟胆小鬼的气味是一样的。”
<!--PAGE 12-->——“你呀,只是还没遇到那些值得你爱的人,哪天遇到了,你就会发现活着其实挺幸福的。”
我遇到了啊!可是,我又失去了。
阴城不解恨地揪住顾星河的银发,好像提起一条奄奄一息的死鱼。顾星河的左脸肿得变形了,鲜血从鼻孔溢出来,染红了嘴里的牙齿和半个下巴。
“你说你会还手,我一直在等!”阴城失望地质问,“这就是你的还手吗?真是不堪一击,你根本不配做我的……”
“呸!”一口混杂着血液的唾沫被吐在了阴城的额头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
短暂的震惊后,阴城开始颤抖,剧烈地颤抖——最后一点理智**然无存。
“我要杀了你!”
阴城松开顾星河的头发,又是一脚把他踹飞,这次他没有倒地,身体撞到了墙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努力贴着墙壁,强撑着没有倒下。
阴城拔出匕首,刺向顾星河的心脏。那一刺快而狠,就算是毫发无损的顾星河也很难躲过,何况他已经遍体鳞伤。他不怕死,死有什么好怕的呢,比死更痛苦的事他也经历过了。
少年仰起脸,笑了。
——谁想战,我就与他战!
面对无处可逃的顾星河,阴城的傲慢和暴怒达到顶点,欲望的发泄已经达成。这一秒,就是他的贤者时间,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守墓人的声音回**在耳边:“抓住它!然后……”
赢!
顾星河黑色眼眸中冷光乍闪,仿佛乌鸦的身影掠过月夜下的湖面,惊起一抹夺人心魄的紫。
阴城并没有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寒意,只觉得脑子有一丝轻微的眩晕。
在顾星河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和景物都在高速流动,唯独阴城的动作慢了下来,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
顾星河觉得自己的意识正以一种无形的状态冲出体内,将阴城缠绕,他脸部扭曲的表情,额前发尖上微小的汗珠,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刀刃上流动的寒芒,每一帧画面,每一帧画面的每一个细节,顾星河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阴城的动作,真的……太慢了啊。
按照近身格斗的基本招数,顾星河一只手托住阴城的手腕,一只手按住他紧握匕首的手背,只要一点巧劲的引导,他这股强大而缓慢的力量便如同转弯的火车头,一点点改变了轨迹,慢慢指向了他自己。
对阴城而言,过程只是一瞬间。
他相信匕首刺穿了顾星河的心脏,因为他听到了细微的风声。可紧接着,左肺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疑惑地低下头,那把匕首竟然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为什么会这样?!
顾星河是如何做到的?!
阴城来不及想明白了,他双腿一软,跪在了顾星河脚下。
意识弥留之际,阴城抬头仰视顾星河的脸庞,银发少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他无声地看着自己,深邃的眼底尽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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