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新妇（2/2）

“那还跟着我们瞎晃。”小姑娘抱怨，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明远看着有趣。

明远笑着拨了拨火，“答应过别人，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看着眼前别致风光，青春之歌肆意**漾，他目光悠长，忆起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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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元日，启程去建康之前，明远为了准备工作忙得团团转，杨大将军却扔下一大摊子人非要拉着他去赏春。

赏春？春？草都没绿，远看才有若隐若无的绿意，哪有春啊。

但杨钧不管，他霸道地宣称早春已至。

拉着他纵马跑上小山丘，一咕噜滚在地上，“说实话，我真有些羡慕侯先生。”

明远摇头，“你俩不是一直眉毛眼睛不对付么？”

“咱们将来，也像他一样，游历四方，渔樵为生，化名原家兄弟，怎么样？”

“你不北伐啦？”明远笑他痴心妄想，明明昨天还嚷着要北伐一统。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无趣。”杨钧拉着他手往下拽，“我自少年泡在军营，哪一日哪一年不在打仗。这我能忘了吗？”

“我是说呀，等到和桓奇议和，朝廷安定了，过几年再北伐成功，南北统一，到时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咱们也就能马放南山，出去走一走。”

明远温柔地看着他，“你想去哪里？”

“没有哪里，就要漫无目的才好，走到哪是哪。”杨钧闭上眼睛畅想，“就你和我，带上乌骓和漆白，九州八荒、五湖四海，都去看看，我们要爬过每一座山，渡过每一条河，记住每一个典故……”

“你还懂地理志？”

“我不懂，你懂，你讲给我听。”

“好呀，我讲，你听着啊，”明远偷笑，催着他闭上眼，“本州耀县有一碑，据说乃是炎帝所立，碑下有一石龟，沉默万年。有一童子习碑刻，踩龟而拓，龟怒，覆之。童子惶恐请罪，曰学生有罪，请赎之。龟曰，我曾发一愿，至今为成。童子恭问何所愿，龟曰，我盼马放南山日，游历四方，阅九州之景……”

“好啊你明载辰，在这等着我呢！”杨钧恍然失笑。

“哈哈哈你让我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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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看着水草丰茂溪流清澈，目光温柔，如水波轻漾。

“我答应过他，九州八荒、五湖四海，都要去看看，要爬过每一座山，渡过每一条河，天地四维，以己身丈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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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佩目不转睛看着他。

“咳咳。”一位姓刘的教谕故意咳嗽了两声，露出不满的神情。

他昨日才教训过几位与那个小原走得近的学生，他顶看不惯这种不用心钻研学术，外表光鲜内在草包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孩子们叫一声先生就真以为自己是先生了的混账玩意儿，也不知道第五山掌是被什么蛊惑了，失心疯了么。

周佩看他一眼，惭愧低头，可不一会儿，又忍不住继续偷偷看起了原先生。

按说这位原先生，连书院正式的教谕都不算，介于外教学者、文吏和帮闲之间，据说是第五先生安排进来的，书院几位同行教谕虽客客气气，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泾渭分明，不大和这位原先生一起进出。平日他们读书论道也有时来有时不来，更多时候被第五先生交代杂事，让他带人一起去城里筹办，更显得身份差一些。

但周佩不介意，她一眼就觉得原先生清俊非凡，没事就跟在他左右。此刻看他缅怀故人，悲切又温柔，觉得心脏被死死捏住，有一点点疼。

刘教谕忍无可忍，大声对身边几个学生说道，“咳咳，咳咳。我说过多少次，要学经典、证大道，就要专于一心，你们还年轻，千万不要走上旁门左道，到时候像有些人一样，绣花枕头，只能混个打杂的帮办！”

学生们唯唯。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不远处忽然鼓噪起来。

“抓到了抓到了！”

学生们欢呼着跳出溪水，篓子里几条白肚鱼活蹦乱跳。

几个人分工合作开膛破肚穿在树枝上烤起来，明远一边笑着指点他们怎样烤鱼添柴，一边暗自皱眉，这山林荒僻，却安静异常，他总有点隐隐担忧。

正要去找第五继华商议，让学生吃完尽快向城镇转移，忽然四周灌木一动，“谁！”

没人回应，周佩看了几眼，“有风吧，原先生快看我们烤的怎么样？”

“就知道大惊小怪，君子定心忍性，你们懂不懂啊。”刘先生皱眉。

明远没空理他，倏然转身，正看到一道虚影从林间掠过。

然后四面八方都同时有影子一闪而过。

同时有呜咽般的声音传来，相互呼应。

这下谁也不能当做无事发生了，学生们虽远行千里，但有书院名头倚仗，一路畅通，仿佛郊游，何曾见过这些，一下子脸色大变，一手提着烤鱼紧紧挤在一起，“什么东西！闹、闹鬼吗？”

书院里每日正经八百的先生也哆嗦起来，“子、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五继华飞奔过来，脸色煞白地挡在学生们面前，“远哥……”

明远按剑，抬起一只手，让他们安静。

呜——

呀嘿呀嘿——

呜——

呀嘿呀嘿——

四周树林开始只是窸窣动静，然后是影子和呜咽，然后连绵发出奇怪的呼声，逐渐由小及大，像是敲着某种鼓点发出的整齐划一的号子。

喊声越来越大，直到震得树林哗哗响，学生们已经快哭了，突然从四周跳出几十个皮肤黝黑的山民，都打着赤脚，裹着缠头，穿着刺修五毒的服饰，脸上涂花了，手持削尖的笔直树枝，一下下点着地，冲他们吼叫。其中带头的那个，缠头上插得树枝装饰最复杂，一挥手，“将这些汉人奸细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