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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手搓真理(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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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模仿右撇子的射击角度,刻意留下所有指向自己的证据,甚至连认罪都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解脱。”

他站起身,走到范守厝面前:

“这三枪,不是你打的,对吗?你在替别人顶罪。”

范守厝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掉。

这个始终沉默隐忍的男人,此刻像个被戳穿谎言的孩子,再也绷不住坚硬的外壳。

“不是……不是的……”

他哽咽着,却没力气反驳。

“是你哥范鸽,对吗?”

姜玉华盯着他的眼睛。

“案发前你和葛醇芭吵架,提到旧账,其实不只是你的账,还有你哥的。

范鸽当年被打断胳膊,落下终身残疾,没法干重活,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并不好,对吗?”

范守厝的哭声突然变得压抑,像是怕被人听见。

“他回来了,对不对?

他恨葛醇芭,恨他毁了自己的人生,所以找你帮忙。

你不忍心让他再出事,就帮他造了枪,甚至在他动手后,替他处理现场,伪造证据,把所有罪都揽在自己身上。

那三枪,是他打的。

他用你造的枪,替你们兄弟俩报了仇。

而你,用自己的方式,护了他最后一次。”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范守厝的心上。

他终于崩溃了,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像一头困在牢笼里的受伤野兽。

“为什么……”

他哽咽着问,声音破碎不堪。

“为什么要逼我……”

“因为真相不该被掩盖。

无论是谁犯的罪,都该承担后果。

你替他顶罪,不是保护他,是把你们兄弟俩都拖进了深渊。”

范守厝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姜玉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他知道,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已经被彻底戳穿了。

那三枪的意义,从来都不只是复仇。

一枪,是替童年被抢走的山鸡。

一枪,是替哥哥被打断的胳膊。

最后一枪,是替这些年兄弟俩所受的所有委屈。

而他选择顶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给这段沾满血泪的过往,画上一个惨烈的句号。

可他没想到,弹道不会说谎,习惯不会说谎,那些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最终还是暴露了真相。

姜玉华看着痛哭的范守厝,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起案件最关键的一环,终于被解开了。

但他也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更残酷的真相。

范守厝的崩溃像一道被冲垮的堤坝,却没能立刻涌出真相的洪流。

他在审讯室里沉默了整整一夜,任凭姜玉华和赵风心如何追问,只是抱着头,反复念叨着“人是我杀的”,仿佛要用这句话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天色微亮时,姜玉华让警员送了些吃的进去,自己则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姜队,范鸽的行踪查到了。”

赵风心拿着一份报告走过来,眼底带着血丝。

“案发前三天,他确实回过石盘岭,用的是假身份,住在镇上的小旅馆里,案发当天早上才离开。”

“假身份?”

姜玉华掐灭烟头。

“看来是早有预谋。”

“旅馆老板说,他每天傍晚都会出去,凌晨才回来,身上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像是去了山里。”

赵风心指着报告上的监控截图。

“这是他离开旅馆时的样子,背着一个长条形的背包,和范守厝描述的装枪的布包形状吻合。”

证据越来越清晰地指向范鸽,可最关键的那把枪,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技术队把范守厝的小屋翻了个底朝天,连墙壁都敲了一遍,甚至抽干了屋后的水井,都没能找到那把被拆解后又重新组装的狙击枪。

或者说,范鸽使用过的那把真正的凶器。

“范守厝肯定把枪藏起来了。

他在保护范鸽,只要找不到枪,就没法完全证实范鸽动手的痕迹。”

“以他的谨慎,肯定会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而且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他想起范守厝屋后的那两棵老枣树,想起鹰嘴崖的山谷,想起土坡上那棵被折断枝丫的枣树。

所有与枣木有关的地方,都可能藏着线索。

“再去石窝村,重点搜查范守厝常去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有枣树的地方。

另外,申请拘传范鸽,就算他不承认,也要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再次来到石窝村,秋意更浓了。

范守厝的小屋依旧被警戒线围着,像一座孤岛。

姜玉华没有进屋,而是径直走向屋后的菜园。

菜园里的蔬菜已经枯黄,只有那两棵老枣树还枝繁叶茂,暗红色的枣子挂满枝头,在风中轻轻摇晃。

“仔细检查树干。”

他对技术人员说。

树干粗壮,布满沟壑,技术人员用手一寸寸摸索,敲打着每一处可疑的凹陷。

当检查到靠近地面的位置时,一名警员突然喊道:

“这里有问题!”

众人围过去,只见树干底部有一块树皮的颜色比周围略深,边缘有细微的缝隙。

技术人员用工具小心地撬开树皮,露出里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大小刚好能塞进一个折叠起来的布包。

“找到了!”

洞口很深,技术人员用镊子慢慢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长条形的黑布包,和范鸽监控截图里背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打开布包,里面是被拆解成零件的狙击枪,但和之前找到的那把有细微差别:

枪管内壁的枣木内衬磨损更严重,枪栓上还沾着些许松香残留,与葛醇芭家窗户上的残留物完全吻合。

“这才是真正的凶器。”

姜玉华拿起枪管,对着光看,内壁的膛线变形痕迹比之前那把更明显。

“范守厝把它藏在了枣树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技术人员在枪栓上提取到了两枚模糊的指纹,经过比对,其中一枚属于范守厝,另一枚……虽然模糊,但与范鸽留在旅馆登记本上的指纹有多处吻合点。

“还有这个。”

一名警员从布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范守厝潦草的字迹:

“哥,走,别回头。债,我还。”

纸条被泪水洇湿了一角,字迹有些模糊。

姜玉华捏着纸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藏起一把杀人的枪,也藏起了对哥哥最后的守护。

“还有其他发现吗?”

“在树洞深处,还找到一个小铁盒。”

技术人员递过一个锈迹斑斑的盒子。

“里面不是零件。”

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金属零件,只有一叠厚厚的汇款单,收款方都是范鸽,汇款人是范守厝。

金额从几百到几千不等,最早的一张距今已有十年。

每张汇款单的附言里,都只有两个字:

“治病。”

“范鸽的胳膊……”

赵风心恍然大悟。

“当年被打断后没治好,落下病根,这些年一直需要钱治病。

范守厝这些年修东西攒的钱,都给他哥寄去了。”

铁盒底部还有一张泛黄的诊断书,上面写着“范鸽,右肱骨陈旧性骨折,伴随神经损伤,建议手术治疗,费用约五万元”,日期是三年前。

五万元,对常年在外打零工的范鸽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而葛醇芭这些年靠着欺压村民,手里攒了不少钱。

这或许就是范鸽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的原因。

“他不仅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钱。”

姜玉华把汇款单和诊断书收好。

“葛醇芭死后,他很可能拿走了葛家的钱,用来治病。”

就在这时,赵风心的电话响了,是负责拘传范鸽的警员打来的:

“赵姐,范鸽跑了!我们到他打工的汽修厂时,他已经不见了,宿舍里只留下一个空背包。”

“跑了?往哪个方向跑了?”

“据工友说,他昨天收到一个匿名包裹后就神色慌张,今天一早就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像是要回老家。”

“回老家?

不对!他是要回石盘岭!”

范鸽知道范守厝会替他顶罪,但他更清楚,弟弟藏枪的地方只有几处。

他回去是为了销毁最后一件证据,那把藏在枣树里的枪。

……

石盘岭火车站的出站口,人群熙熙攘攘,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闸机口。

褪色的蓝外套,磨破边的牛仔裤,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正是范鸽。

他左右张望了一圈,眼神里带着慌乱,快步走出车站,径直往山路的方向走。

山路崎岖,范鸽走得很急,几次差点被石头绊倒。

他停在枣树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铁锹,开始在树下挖坑。

“你是在找一把枪吗?”

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警察,范鸽愣在原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

范鸽坐在审讯室里,声音沙哑地讲述着案发当晚的经过。

他提前三天潜回石盘岭,住在镇上的小旅馆,每天傍晚都借着暮色上山,和范守厝在鹰嘴崖的山谷里汇合。

范守厝把组装好的狙击枪交给了他,枪身用黑布裹着,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守厝劝我别冲动,说葛醇芭那种人不值得。

可我一想到他当年打断我的胳膊,让我这辈子干不了重活,想到守厝为了给我攒医药费,大冬天泡在冰河里摸鱼……我就忍不住。

那天晚上,我按照守厝画的路线图,绕到葛家村外的山坡上。

那片山坡正对着葛醇芭的卧室窗口,距离刚好在狙击枪的有效射程内。

凌晨,葛醇芭卧室的灯还亮着。

我瞄准了他扣动扳机。

连续三枪,打中了心脏,脖子和眉心。

离开现场后,我沿着原路返回鹰嘴崖,把枪交给在那里守厝。

他让我赶紧走,说所有事他来扛。

我对不起他……我不该把他拉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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