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触目惊心的生日(上)(2/2)
正说着,凌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姜队,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从尸体上提取的DNA,和凌霄止老家母亲的DNA样本比对成功,确认死者就是凌霄止。”
“整容的事,有进一步发现吗?”
“有。面部骨骼的打磨痕迹很专业,不是小作坊能做的,应该是找了有资质的医生,但我查了本市六年前的整容记录,没有匹配的。
另外,他的牙齿也做过处理,磨掉了原来的牙冠,重新做了烤瓷牙,连牙型都改了,这几乎是彻底抹去了自己的生理特征。”
挂了电话,姜玉华看着凌霄止的照片,眉头紧锁。
一个中奖的打工者,突然整容、改牙型,半年后离奇死亡,尸体被封在墙里六年。
这背后一定藏着更深的原因。
“那个女人,查她的行踪,从小区的监控、凌霄止的通话记录里找线索,她很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下午,赵风心去了凌霄止当年打工的建材厂。
工厂还在,但早就换了老板,老员工没剩几个。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当年和凌霄止同宿舍的老人,姓刘,说起凌霄止,老人叹了口气:
“那小子,命好又命苦。
中了奖之后回来请我们喝过一次酒,当时就觉得他不对劲,老是东张西望,好像怕有人跟着。”
“怎么不对劲?”
赵风心追问。
“喝多了的时候,他跟我们说,钱这东西,是福也是祸,还说有人盯上他了,想抢他的钱。”
刘老汉回忆道。
“我们当时以为他是炫富,开玩笑说他被害妄想,他却急了,说是真的,那人认识我,知道我住哪。
我们问他是谁,他又不肯说了,就一个劲喝酒。”
“那之后呢?”
“之后就没见过了。听说他辞了工,搬去了城里,再后来就没消息了。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有一次我在厂里仓库卸货,看到凌霄止和一个男人吵架。
那男人穿得挺体面,不像我们打工的,指着凌霄止骂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凌霄止也急了,说是我自己中的,凭什么给你。”
“那男人长什么样?”
“记不清了,就记得挺高的,好像右手背有块疤,挺显眼的。”
赵风心把这条线索记在本子上,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刘老汉没其他信息后,才离开工厂。
回警局的路上,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盘算着:
凌霄止口中盯上他的人,会不会就是和他吵架的那个手背有疤的男人?对方说不该拿的东西,指的是那一千万吗?
回到警局时,姜玉华正在看技术队送来的墙体水泥成分分析报告。
他抬眼看向赵风心:
“封尸的水泥里掺了一种特殊的粘合剂,六年前只有本市的宏业装修公司用过这种配方。”
“宏业装修公司?”
赵风心愣了一下。
“我查林如烟家的房屋历史时,看到六年前的房主老夫妻,他们的儿子好像就在装修公司上班……”
“叫什么名字?”
“王浩。”
赵风心翻出记录。
“当时的档案显示,他在宏业装修公司做施工队长。”
姜玉华拿起那份记录,目光落在王浩的名字上,又想起刘老汉说的右手背有疤。
“查王浩,六年前的行踪、人际关系,还有他和凌霄止的关系,一点都不能漏。”
夕阳透过警局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姜玉华看着桌上凌霄止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笑得憨厚,谁能想到,六年后他会以那样一种方式重现人间。
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沿,给老城区的街道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灰。
林如烟家楼下,姜玉华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抬头望着三楼那扇紧闭的窗户。
警戒线还没撤,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守在楼下,偶尔有路过的居民探头张望,低声议论着什么。
“姜队,这是六年前房屋交易的全部档案。”
赵风心踩着水洼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
“房主是一对姓王的老夫妻,2017年7月通过中介把房子卖给了林如烟的父母,手续齐全,没什么问题。”
姜玉华接过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
泛黄的纸张上印着房屋平面图、交易合同、老夫妻的身份证复印件。
他的目光停在原房主信息那一栏:
王明远,68岁;张桂兰,65岁。
地址栏显示,两人现在定居国外,联系方式只有一个模糊的海外手机号。
“他们的儿子,王浩,当时在合同上签了家属知情同意书,签名就在最后一页。
他的身份证地址是本市另一个区,但工作单位写的是宏业装修公司,职位是施工队长,和我们查到的水泥粘合剂来源对上了。”
姜玉华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一个潦草的签名:王浩。
字迹用力过猛,笔尖划破了纸页。
“查王浩和这对老夫妻的关系。
还有,2017年7月前后,王浩有没有离开本市的记录。”
“已经让技术队查了。
另外,我联系了当年的中介,他说老夫妻卖房子很急,价格压得比市场价低了五万,只要求全款交易,尽快过户。
当时中介觉得奇怪,问原因,老夫妻只说要赶去国外看孙子,没多说。”
“急着脱手?”
姜玉华眉峰微挑。
“刚好是凌霄止失踪后三个月,也是他们儿子王浩所在的公司用那种特殊水泥的时间段。”
他转身往楼道走。
“去三楼,再看看那面墙。”
再次走进林如烟家,空气里的酒气和腥气淡了些,只剩下消毒水和灰尘的味道。
技术队的人已经完成了初步勘察,正在收拾设备,坍塌的墙体被贴上了标记,裸露的钢筋和水泥碎块被小心地编号收好。
姜玉华走到墙前,蹲下身。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抠了抠边缘的水泥,质地果然和赵风心之前说的一样,新补的部分一捻就碎。
而封着尸体的内层水泥却异常坚硬,用指甲划上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凌安的初步报告里说,内层水泥里的粘合剂成分和宏业公司2017年的配方完全一致,而且掺了过量的速凝剂。
说明当时封尸的时候,凶手很着急,想让水泥快点凝固。”
姜玉华的目光扫过墙根。
那里有一道不显眼的裂缝,像是被重物撞击过。
他顺着裂缝往上看,发现裂缝的终点正好是尸体被嵌入的位置。
“这里。”
他指着裂缝。
“当年封尸的时候,应该是先敲开了这部分墙体,把尸体塞进去,再用水泥封死。
后来老夫妻卖房前,可能找人简单修补过,但没补牢,所以林如烟上个月翻新时,散工随便抹了层水泥,根本经不起震动。”
“王浩既然是施工队长,对墙体结构肯定熟,加上他有老房子的钥匙……”
“他有钥匙吗?”
姜玉华打断她。
“中介说,老夫妻搬家时,把所有钥匙都交给了中介,让他转交给新业主。
但王浩作为儿子,很可能自己留了一把。
尤其是在他知道父母要卖房后,说不定想趁机做什么。”
这时,姜玉华的手机响了,是技术队的电话。
“姜队,查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兴奋。
“王浩2017年6月到8月的考勤记录显示,他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陪父母出国探亲。
但出入境记录里,只有他父母6月下旬的出境记录,王浩根本没出过国。”
“撒谎。他那一个月,很可能就在本市。”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林如烟说,上个月翻新天花板时,见过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在楼下徘徊。
杜蕾雅也说,派对前一天看到过类似的人。会不会是王浩?”
“有可能。他知道自己当年封尸的水泥不结实,怕被发现,所以一直关注这房子的动静。
林如烟翻新天花板,对他来说就是个隐患。
他可能想趁机看看情况,甚至想再加固一下,结果没找到机会。”
姜玉华的目光回到那面墙上。
六年前,这里还是王家老夫妻的房子,因为主人要出国而空置。
王浩利用儿子的身份,拿着钥匙潜入,把凌霄止的尸体封进墙里。
然后,老夫妻急着卖房,王浩则用出国做幌子,掩盖自己处理尸体的时间。
但还有一个疑问:
王浩为什么要杀凌霄止?仅仅因为凌霄止中了奖?
“查王浩和凌霄止的交集。
六年前,他们有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待过?比如……凌霄止打工的建材厂。”
赵风心立刻拿出手机:
“我马上去查宏业装修公司和那家建材厂的业务往来。”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
姜玉华走到墙角,那里还留着林如烟和闺蜜们昨晚蜷缩的痕迹。
……
“姜队,有新发现!
宏业装修公司六年前和凌霄止打工的建材厂有长期合作,王浩作为施工队长,经常去建材厂提货!他们俩很可能早就认识!”
姜玉华转过身:
“联系国外的王老夫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2017年夏天,他们的儿子王浩,到底在做什么。”
窗外的雨更大了,仿佛要冲刷掉这条老巷子里所有的痕迹。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冷气开得很足。
凌安站在解剖台旁,手里捏着一把细长的解剖刀,刀刃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
凌霄止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干瘪的皮肤被小心地剥离,露出
“颅骨左侧有一处钝器击打造成的凹陷性骨折。”
凌安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落在尸体的头部。
“边缘不规则,符合扳手或钢管之类的凶器造成的损伤,这应该是致命伤。”
他用探针探入骨折处。
“骨折线延伸至颅底,说明击打力度极大,一击毙命的可能性很高。”
助手在一旁记录:
“死亡时间初步确定为六年前的10月前后,和之前的判断一致。
另外,胃容物检测显示,有微量安眠药成分,但剂量不足以致命,可能是在被害前被人下过药。”
凌安点点头,转而检查尸体的衣物残片。
那些腐烂的布料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凝固的时间痕迹。
他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块布料,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布料成分是聚酯纤维,六年前很流行的款式。”
忽然,他顿了顿。
“这里有东西。”
镊子尖挑起一根极细的毛发,长度约20厘米,颜色是深棕色,根部还带着一点皮肤组织。
“不是死者的。”
凌安将毛发放进证物袋。
“男性头发一般没这么长,而且发质更粗硬。这应该是女性的。”
他又检查了尸体的指甲缝,里面除了水泥残渣,还有一点暗红色的纤维,像是某种布料上的线头。
“把毛发送去做DNA检测,还有这些纤维,查一下成分和来源。”
与此同时,警局里,赵风心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截图发愁。
那张小区门口的截图里,女人的侧脸被阳光照得模糊,只能看出留着长卷发,穿着一条浅色连衣裙。
“六年前的监控录像早就覆盖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对姜玉华说。
“小区物业只保留了三个月的记录,根本找不到更清晰的画面。”
“凌霄止的通话记录呢?”
姜玉华问。
“查了,他中奖后换了新号码。
通话记录里频繁出现的只有一个号码,归属地是本市。
机主姓名登记的是苏媚,但身份证号是假的,查无此人。”
“苏媚?”
姜玉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和那个女人的特征对得上吗?”
“不好说,但苏媚这个名字,在凌霄止的租房合同紧急联系人那一栏也出现过。”
赵风心指着合同扫描件。
“当时写的关系是朋友,电话就是这个假身份登记的号码。”
“一个用假身份的女人,频繁出现在中奖者的生活里。
要么是冲着钱来的,要么……是和他的死有关。”
他拿起那份通话清单。
“最后一次通话是六年前10月14号晚上8点,时长17分钟,之后这个号码就停机了。”
“刚好是凌霄止最后一次消费记录的前一天,会不会是那天晚上出的事?”
这时,技术队的人敲门进来:
“姜队,赵姐,凌法医送过来的女性毛发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我们在数据库里比对到了一个人。”
他递过来一份报告。
“李雪,女,34岁,六年前因诈骗罪被判过刑,2017年3月刑满释放,释放后就没了记录。”
赵风心接过报告,照片上的女人留着长卷发,眉眼和监控截图里的侧脸有几分相似。
“李雪……苏媚……”
她恍然大悟。
“是她!她出狱后改了名字,用假身份接近凌霄止!”
“查李雪的社会关系,她出狱后和谁有过接触?有没有离开本市的记录?”
技术队的人很快回复:
“李雪出狱后没联系过家人,只在2017年4月到6月期间,在一家美容院打过工,之后就辞职了。
她的银行账户在2017年10月15号有一笔五万块的现金存入,然后就注销了。
和凌霄止最后一次消费是同一天!”
“五万块。”
赵风心皱起眉。
“对刚中奖的凌霄止来说不算多,但对当时的李雪来说,足够跑路了。”
“或者是被人打发走的。如果她目睹了凌霄止的死,凶手很可能给她一笔钱封口。”
他拿起那份DNA报告。
“李雪的毛发为什么会出现在凌霄止的尸体上?是搏斗时沾上的,还是……她参与了封尸?”
就在这时,赵风心的手机响了,是她之前托南方城市的同行查的线索。
“喂?……好,我记一下……”
她一边听一边记,挂了电话后,眼睛亮了起来。
“姜队,找到了!六年前11月,有人在南方的江州市见过一个叫陈雪的女人。
特征和李雪很像,也是长卷发,年龄相仿。
而且她当时用的一张银行卡,开户信息里填的紧急联系人电话,虽然号码不同,但归属地和李雪之前的假号码一样!”
“陈雪?”
姜玉华看着赵风心写下的名字。
“改头换面,跑到南方去了。准备一下,去江州。”
两天后,江州的一个高档小区里,赵风心和当地警方守在一栋别墅外。
根据线索,陈雪现在是这里的女主人,嫁给了一个做建材生意的富商,生活优渥。
下午三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别墅门口,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从车上下来,长发挽成发髻,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拎着一个名牌包。
她刚走到门口,赵风心就迎了上去:
“李雪女士,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女人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们认错人了,我叫陈雪。”
“是吗?”
赵风心拿出那张六年前的监控截图。
“那你应该不认识凌霄止吧?六年前,小区,一千万彩票中奖者。”
听到凌霄止三个字,女人的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包“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一支口红,一个钱包,还有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男人穿着工装。
“苏媚这个名字,你总该记得吧?”
赵风心捡起照片。
“六年前10月14号晚上,你和凌霄止最后一次通话,说了什么?”
女人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赵风心看着她,忽然想起凌安找到的那根棕色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