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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积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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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队,死者是林茂,本地小有名气的鉴定师,早上被助理发现的。”

辖区民警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

“现场……有点怪。”

工作室的光线很暗,即使白天也要开着顶灯。

林茂趴在紫檀木书桌前,姿势僵硬得像尊蜡像。

他穿着熨帖的丝绸衬衫,双手交叠在胸口,掌心下压着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木色。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益智积木,棱角被磨得光滑如鹅卵石,表面刻着细密的星芒纹路。

“第三起了。”

赵风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比对前两起凶案的照片。

“古董商周振海,拍卖行经理高明,现在是鉴定师林茂,都是男性,都是这个姿势,掌心都有积木。”

她抬眼看向姜玉华。

“您看积木的磨损程度,边缘的包浆厚度几乎一致,不像是临时找的替代品。”

姜玉华戴上手套,俯身仔细观察那块积木。

木头的纹理里还嵌着些许未清理干净的泥屑,气味混杂着工作室里的檀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更像是凶手随身携带的藏品。”

她指尖悬在积木上方,没有触碰。

“现场门窗完好,无强行闯入痕迹,和前两起一样。”

法医凌安正蹲在尸体旁做初步检查,实习生顾修安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镊子,指尖微微发颤。

他的视线落在林茂蜷曲的指甲上,那里卡着一点深色的碎屑。

凌安头也不抬地说:

“修安,取一下指甲缝里的残留物,送去微量物证室。”

顾修安应了一声,镊子探过去时,他的呼吸突然顿住。

那碎屑在强光照射下显露出清晰的纹路,七道长短不一的刻痕,围绕着一个微小的圆点,像夜空中的北斗七星。

这个图案,他太熟悉了。

三年前,在沈秋月家的积木作坊里,他亲手打磨过几十块同款纹路的木料,沈秋月说那是她独创的星纹,是给每块积木的身份证。

镊子差点从手中滑落,顾修安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惊惶,将那片木屑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

他感觉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白大褂,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作坊里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还有沈秋月笑着说“这纹路只有我刻得出来”的声音。

“死者体内有微量镇静剂反应,具体成分要等化验。”

凌安站起身,拍了拍顾修安的肩膀。

“剩下的交给你,仔细点。”

顾修安机械地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块掌心的积木。

为什么会是星纹积木?

沈秋月失踪三年了,她的作坊早就被大火烧得精光,这块积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边,赵风心正在询问林茂的助理。

“林老师最近很不对劲。”

助理脸色苍白。

“大概一个月前开始,他总说晚上加班时,有人用积木敲办公室的门,笃、笃、笃,节奏特别慢。

他还在抽屉里藏过一张画着七颗星星的纸,问他是什么,他只说‘别问,会惹祸’。”

“敲门的人,他见过吗?”

姜玉华追问。

“没有,每次开门都没人,楼道监控也查不到人。

但他说,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用木头敲的,就是……就是和他桌上摆着的那种益智积木一样的声音。”

姜玉华皱起眉,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画着歪歪扭扭的七颗星,排列方式和顾修安发现的那块木屑上的星纹如出一辙。

夜幕降临时,雨还没有停。

顾修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实习生宿舍,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缝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块星纹积木,背景赫然是他白天工作的法医中心解剖室门口,那扇熟悉的蓝色铁门清晰可见。

顾修安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颤抖着翻过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笔迹歪歪扭扭,像个孩子写的:

“你该记得积木该怎么拼,对吗?”

窗外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无数块积木,一遍遍地敲打着窗户。

顾修安站在原地,浑身冰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沈秋月家的作坊在大火中噼啪作响,而他手里,正攥着一块同样刻着星纹的积木。

凌安将装着木屑的证物袋放在显微镜下,调焦旋钮转动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顾修安坐在角落整理尸检报告,笔尖在纸上划过,却总忍不住瞟向那台显微镜。

昨夜门缝里的照片像块冰,一直冻在他的后颈。

“木屑里的防腐成分很特别。”

凌安突然开口,打断了顾修安的走神。

“含有蜂蜡、松节油和一种罕见的檀木精油,配方很独特。

技术科比对了数据库,你猜和什么对上了?”

顾修安的指尖顿在纸面

“什么?”

“三年前沈秋月家的星纹积木作坊,消防报告里提到过作坊仓库的残留物成分,和这个完全吻合。”

凌安推过来一份打印好的检测报告,表格里的化学分子式排列整齐,像串无声的密码。

“这种防腐剂是沈秋月父亲的独门配方,据说能让木头十年不腐,市面上绝无仅有。”

“沈秋月……”

顾修安重复着这个名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作坊后院那口大缸,沈秋月总戴着橡胶手套在里面搅拌粘稠的液体,说那是给积木穿盔甲。

那时他只当是好玩的手艺,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味道会出现在凶案证据里。

与此同时,赵风心在档案室泡了整整一夜。

三起凶案的死者看似毫无交集,商周振海是古董商,高明任职于拍卖行,林茂是鉴定师,行业虽有重叠,却找不到直接业务往来。

直到她翻出三年前那场溯源拍卖会的名录,指尖突然顿住。

三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且标注的席位紧挨着。

“姜队,你看这个。”

赵风心把一份泛黄的拍品图录递过去,其中一页印着一组青铜小件。

备注栏写着附带星纹积木摆件,来源:沈记木坊。

图录角落的日期,正是沈秋月失踪的前一周。

“沈记木坊就是沈秋月家的作坊。”

姜玉华翻到拍卖会的结算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这组拍品的成交价远高于估值,买家信息被隐去了。

但付款账户的流水显示,资金最终流向了三个不同的私人账户,正好对应商周振海、高明、林茂。”

“他们用拍卖的名义,把沈记木坊的东西变现了?”

赵风心迅速调出作坊的档案。

“更巧的是,拍卖会结束后不到一个月,沈记木坊就失火了,沈父当场去世,沈秋月失踪,所有账目和存货都烧光了。”

姜玉华立刻让人核查三位死者体内镇静剂的来源,检测结果很快出来:

成分中含有的特殊植物碱,仅南州市郊的松雾山有生长记录。

“去松雾山。”

姜玉华抓起外套。

“凶手用的镇静剂和防腐剂都和沈秋月有关,这绝不是巧合。”

实验室里,顾修安还在对着那份检测报告发呆。

凌安出去接电话的空档,他下意识摸向裤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挂件。

那是个小小的星纹积木底座,三年前从沈记木坊带出来的,他一直当钥匙扣用。

底座背面刻着几个模糊的数字,是松雾山的经纬度坐标,那是沈秋月当年给他指认原料产地时,笑着刻上去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将挂件凑到鼻尖轻嗅。

除了金属的冷味,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节油气息,和凌安检测出的防腐剂成分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这时,赵风心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

“修安,凌法医说你在沈记木坊待过?你对松雾山熟吗?

我们查到镇静剂原料可能来自那里,需要有人带路。”

顾修安握着挂件的手指猛地收紧,底座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仿佛看见松雾山的雾气里,有块星纹积木正从湿滑的泥土里探出头,而积木的凹槽里,藏着他不敢触碰的回忆。

比如沈秋月失踪前一天,曾拿着一块没刻完的星纹积木对他说:

“如果有天我不见了,你就去松雾山找,积木会记得我去过哪里。”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凌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检测补充报告:

“松雾山的植物碱和死者体内的完全匹配,另外,技术科复原了林茂抽屉里那张星图的完整版本,你猜怎么着?”

报告上的星图经过数字修复,七颗星的连线末端,赫然标着一个小小的木字。

顾修安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个标记,他在沈秋月的设计稿上见过无数次,那是她给松雾山原料产地起的代号。

而他裤袋里的挂件,此刻像块烙铁,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松雾山的雨比市区更冷,细密的雨丝混着山雾,把整片林子裹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

姜玉华踩着泥泞的山路往前走,警用手电筒的光柱在湿漉漉的树叶间晃动,照出满地腐烂的枯枝。

这里的寂静太反常了,连虫鸣都被雨水闷死在草丛里。

“赵风心,查一下沈记木坊当年的原料采购记录,是不是从松雾山进的木材。”

姜玉华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她手里捏着林茂抽屉里那张复原的星图,木字标记的位置,就在这片山的腹地。

赵风心刚调出记录,前方的探路警突然喊了一声:

“姜队,这边有座废弃木屋!”

木屋的门板烂了大半,门轴处缠着厚厚的藤蔓,像只紧闭的眼睛。

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修安的脚步顿了顿,这味道和沈记木坊的仓库一模一样。

屋里积着厚厚的灰,只有墙角的地板显得异常干净,像被人反复清扫过。

凌安蹲下身,用紫外线灯照射地面,一道淡蓝色的轮廓浮现出来:

“这里放过重物,尺寸大概是个半人高的木箱。”

警犬很快在地板下发出了急促的吠声。

撬开松动的木板,果然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箱盖缝隙里卡着几片木屑,上面的星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小心点!”

姜玉华示意众人退后,亲自上前打开箱盖。

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凶器,只有一堆散落的星纹积木,和一本被塑料膜裹着的日记。

积木被整齐地分成几堆,其中三块已经拼出了模糊的人形侧影,眉眼轮廓竟与商周振海、高明、林茂惊人地相似。

赵风心拿起日记,塑料膜上还留着指印,翻开第一页,熟悉的星纹水印映入眼帘,那是沈秋月的笔迹。

“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仓库里的老东西,他们说是无主之物,可那是爹守了一辈子的东西。

他们撬锁的时候,积木在柜子上震得响,像在哭。”

往后翻,字迹越来越潦草,提到了那场拍卖会:

“他们把嵌着积木的青铜器拿去拍,说要换个地方发光。

我看着他们在合同上签字,笔尖敲桌子的声音,和敲我家门的节奏一样,笃、笃、笃,像催命符。”

最后一页画着一幅未完成的拼图,缺了的位置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

“积木要一块一块收回来,少一块都拼不成完整的天。”

“收回来……”

姜玉华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三位死者掌心的积木。

“凶手在按日记里的话做事。”

此时,赵风心的电话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

“赵姐,查到了!三年前那场拍卖会被抹去的参与名单,操作记录指向周馆长的私人美术馆,而且我们发现,周馆长当年是沈记木坊的合伙人!”

市中心私人美术馆的馆长,艺术圈里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谁也想不到他会和沈秋月的作坊有关联。

姜玉华立刻让人联系周馆长,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去美术馆。”

他当机立断,直觉像松雾山的雾一样缠绕上来。

日记里提到的催命符节奏,或许要再响一次了。

警车赶到美术馆时,夜已经深了。

馆内的灯亮着,却静得可怕。

姜玉华推开馆长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场景和前三起凶案如出一辙:

周馆长趴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叠在胸口,掌心压着一块星纹积木。

不同的是,这块积木的形状与铁箱里的拼图正好契合。

凌安小心地取下积木,拼进那堆人形侧影旁,原本模糊的图案突然清晰起来。

第四个人形的轮廓下方,露出了一行隐藏的字迹:

“关键账本在樟木箱底。”

赵风心立刻在办公室里搜寻,果然在墙角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

打开箱盖,一本厚厚的牛皮账本滚了出来,第一页的日期是三年前,记录着一笔五十万的转账,付款方是沈记木坊,收款方的名字赫然写着:

陆明远。

南州市知名的文化投资人,旗下产业涉及古董拍卖、艺术品收藏,是圈子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姜玉华拿起账本,指尖划过那个名字,突然注意到账本边缘沾着一点新鲜的木屑,星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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