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2)
阿朱抱着我,缓缓向洞底垂下,她一寸寸放开手中的银丝,于是连幽深不见底的洞穴,看起来都变得安憩沉静。
洞很深,我们足足下坠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达洞底。脚底传来濡湿冰冷的凉意,显然洞里有些积水。
我点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只见只见正身处一个空旷而深邃的通道中。奇怪的是,墙壁上满布嶙峋的凿痕,这个通道竟然是人工开掘的。
虫洞中开阔而通风,几乎具备了爬虫们喜欢的一切条件,阴暗潮湿以及凉爽。
阿朱一来到洞里就格外活跃,杏核妙目顾盼神飞,显然也对虫洞中的环境异常满意。
“往那边走。”阿朱指向一条岔路,“在尽头有些有趣的物事。”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很快就发现了她所谓的“有趣的物事”。那是一堆巨大的躯壳,小山般堆在洞穴的角落里。鳌足、鳞甲、触须无一不栩栩如生,虽然明知是虫蜕,却仍然让人见了心生畏惧,仿佛这些蜕掉的硬壳随时都能站起来攻击人一般。
“看这数量惊人的虫蜕,它在这里生活已经有很多年了。”阿朱了然地为我解释。
我们又转向了另一条通道,在那里又发现了很多动物的骸骨,小到兔子,大到牛,累累白骨也同样堆积如山。
而且最瘆人的是,在这些白骨中居然还有几副人类的骷髅。
在漆黑的虫洞里,飘摇的火光中,看着这些白森森的骨架,如论如何也不能令人心情愉悦。
所以我跟阿朱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继续向洞穴最深处走去。
“那里只有一个小洞,我去过好几次了,但怎么也搞不清啊那个洞是做什么的。”阿朱困惑地带我走到了洞穴的最里端。
那里正如阿朱所说的,有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小洞,洞口光滑而整齐,同样具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就是这里。”阿朱弯下腰,以纤指从洞边拈起一团泥土,“看,这土里混着血。”
火折的光忽明忽暗,照得窄洞幽玄神秘,像是传说中地狱的入口。我嗅了嗅那团土,又探头向洞里望去,只见洞的那端黑黝黝的一片,但隐约可见是个小小的石室。
脸上画满咒符的巫师吟唱着诡异的歌曲;**的女人被塞进了墙壁上的窄洞;浓腥的鲜血从洞口流出来。
纷叠的画面如潮水般涌进我的脑海,那晚看到的幻像,在现实中一一得到了印证。
“是牺牲?还是什么?”我在黑暗中喃喃自语。
阿朱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到了出去的时候,她的脑中似藏着个日晷,即便不用任何计时器也能准确地察觉到时间。
我们匆忙地跑出了虫穴,此时天色黑得似一块化不开的墨锭,连星月都变得黯淡无光。
我潜行于密林中,回想着方才在虫洞中的所见。竟隐约从心底升起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无论是龙神、委托还是那完全由人工凿制的山洞,似乎都在向我透漏着某种信息。
但我刚刚想了一点,嘴里就又溢出甜腥的味道。几只潜藏于暗影处的妖怪扑上来,要抢夺我嘴角的鲜血,被阿朱两巴掌给打飞出去。
“老头子,你病了?”她斜睨着杏眼问,那双玲珑妙目中,似乎看到了我刻意隐藏的秘密。
“最近天气太冷了而已。”我擦干了唇边的鲜血。
“你放心,我对谁都不会说的。况且乾达婆现在正忙着跟卧龙城里那个漂亮的小妮子私会呢,根本无暇顾及你的身体。”阿朱咕咕怪笑着,眉眼弯成了两道月牙,每当她见人陷入情网,总是会笑成这样子。
我别过头,乾达婆那点小心思,有经验的人一见便知。他涉世太浅,被女色迷惑也属应该。
“你不去阻止?”
“为什么要管?”我了然地看向阿朱,“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小姑娘根本就没有真心,或者她有太多颗心,总之乾达婆受够了伤自然会回来的。年轻人,受些伤总有好处。”
阿朱一言不发地笑,带着我走下云山,黎明仿佛眨眼间就降临了。淡紫色的晨雾,如海洋般将我们淹没,而在这弥漫的雾气中,我仿佛听到丛林中传来“簌簌”轻响,依稀是条巨大的虫子,在森林中蜿蜒爬行发出的响动。
一切凶如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