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八爷一行人怕是留不住了(2/2)
四爷心头一阵难受,强忍着悲泪点点头,说道:“朕若被他们篡位,谁肯为朕这样挂念?朕死了,又有谁为朕一掬清泪?你可以……也会如此么?”
我的眼中满是泪水,盯着四爷,连话也说不出,
你难道不懂我的心吗?
“朕精神好多了。”
四爷淡然一笑,起身来除去了朝服,只穿一件宁绸宝蓝长袍,却披上了小风毛天马大氅,踱到满脸泪痕的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头道:“你该高兴才是呀!——朕要去一趟韵松轩,三阿哥办事朕不能完全放心。告诉高无庸,这屋里再弄暖和些,朕晚间还要批折子。”
说罢便出殿来,守在殿下的侍卫和太监忙上来簇拥着他去了。
隔了两天,军机处拟了旨意颁发下来,废黜廉亲王封号,允禩改封民王。允禟和允褆则压根儿一字不提。此时允禩的抄家清单刚转到韵松轩,允禟和允褆的还没有报上来。四爷派十七阿哥毅亲王允礼前往传旨催办,他自己坐乘舆回紫禁城,到奉先殿、承乾宫等处拈香告祭康熙处置弟弟原由,又踅到大觉寺为允祥进香添寿。
回到畅春园,已是午初时分,听侍卫德楞泰说张廷玉方苞和朱轼都还在露华楼议政,没有退朝,便传膳赏了一桌过去。
自己叫小厨房御厨现炒了几个菜,一边进膳一边随手翻阅。
还没有吃完,高天庸进来禀报:“十七爷过来缴旨,主子这会子见不见?”
四爷隔窗一望,果然见允礼躬着身子站在丹墀下,便笑道:“老十七,尽那么站不累么?进来吧!”
允礼脚步如风地走了进来。他今年才二十七岁,康熙的儿子们大多身材颀长,唯独他个子矮小,常年在塞外练兵,小腿也因骑马变得稍有点罗圈,敦敦实实的,脸色*又黑又红,好像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精神。
允礼进来,规规矩矩给四爷打千儿行礼,笑道:“臣弟的差使办了。先去的韵松轩,三位相公正在领筵,我就没进去。我想,先来回皇上,说不定也能饶点点心垫垫饥呢!”
“那你想得不差。”
四爷呵呵大笑,他的情绪显得极好,用手指着案上的菜对高无庸道:“这个都撤过去赏你十七爷,朕只用这盘小豆沙馅包子。”
高无庸忙答应着连条盘端过来放在允礼面前几上。
允礼看时,是一盘宫爆青椒野鸡,一盘芹菜豆芽,一盘烧三样,一盘酱蒸鹿口条。除了芹菜豆芽,其余的似乎只是动了动,四盘攒着中间还有一海碗鸭骨汤,另有一碟放着十几个饽饽。
喜得眉开眼笑,说道:“臣弟今儿起得早,这会子真饿了,可要放肆了!”说着夹起一大筷子鹿口条,油卤卤塞进口中,拿起饽一掰两半就着,鼓着腮帮子一顿大嚼,霎时间风卷残云吃得精光。四爷见他吃得香甜,将自己的豆沙包子也赏了他,允礼一躬谢恩,顷刻之间已又了账。
四爷笑道:“亏你还是天璜贵胄,这么饕餮!
谁和你争么?
饱了么?没有饱朕再赏!“
允礼满意地用手揩了一下油光光的嘴,笑道:“皇上见笑了,这是带兵带出来的。我和古北口中军将领一个锅里搅勺子,吃起饭来那哪里是人,竟是一群狼!独我一个人细嚼慢咽,叫人笑话我是个公子哥儿,慢慢地也就惯了。十三哥其实就是那时在外练兵,弄坏了胃气,才落得一身病的。其实皇上不晓得,下头兵将最怕训练,倒是不怕打仗,打仗有好吃的,也没有早起操演,夜半集合,冷练三九热练三伏这些规矩。情吃情打仗,兵士们最高兴!所以有口号:天不惊地不惊,死不苦打不疼,就怕没事胡折腾,三九五更穷练兵。“
他一头说,四爷笑得前合后仰,问道:“你怎么就没有吃坏了
胃气?朕瞧你比走时更壮实呢!“允礼道:”胃这东西,底气壮,越吃越强,底气不壮,越吃越黄。各人秉赋不一样。十三哥比我心思重,他就吃了这上头的亏。”
“说正经事吧。”四爷又笑了一阵,觉得浑身轻松,盘膝坐了炕上,因见我又过来,便道:“给你十七爷倒杯茶。——阿其那和塞思黑都有些什么话?”
允礼虽然回京不久,但已经知道我不是一般宫人,欠身接茶笑一点头,回奏四爷道:“臣弟先去见了十六哥传旨,十四哥已经迁居寿皇殿。他那里几次迁徙已经空空如也,怕寿皇殿那边家具日用物少,我倒关照内务府按贝子位置再给他添制些。阿其那已经几天没吃饭,躺在床~上听旨,只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塞思黑接了旨,也谢了恩,神态很是倨傲,说:‘皇上是至尊圣人,还会说错了我?说的都是,我还有什么话说呢?只请你这台面上的阿哥爷代奏。我如今万念俱灰,请允我削发出家。如果罪大难赦,我自请明正典刑,以塞国法。幽居困禁,像大哥那样疯疯傻傻招人可怜,还不如死了的好!”
四爷听着,脸色*又陰*沉下来,握着茶碗盖的手指都捏得发白。又问:”还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允礼叹一口气,正容说道:“别的话是没有了。臣弟从九贝勒府出来,遇到图里琛,说西山善捕营巡弋,拿住两个可疑人,自称是十二爷的门人。去十二爷府核对,府里没人能认得。行李里头夹带着两封信,一封是番文,一封是汉文,汉文的上头言语十分暧昧。请允禄辨认,说像是老九笔迹,番文的没人能识得,我都带来了,请皇上过目。”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两份通封书简双手递给四爷。
四爷先抽一封,却是那封番文信,勾画曲连如同天书,有点像清真寺里的波斯文,又有点像钦天监档案存书里的英吉利文,好像还揉着一行藏文,颠来倒去瞠目凝注,竟是一字不识。
看那汉文信,却十分简单:
王无天地谨识:藉以盖世之气,拔山扛鼎之勇,百战皆胜而终困垓下。以诡道终输竖子,殆天亡之非战之罪也。事机已失空帐无盖,毋作虎帐虞歌儿女子情长之态,以此颈血酬心而已。知名不具。
四爷呆了半晌,问道:“捉到的送信人呢?招了没有?”允礼低沉地回道:“内务府的人认出来了,一个叫毛太,一个叫佟宝。都是九——塞思黑府里的。臣即在内务府后衙严刑夹讯,两个人都招了,是塞思黑写给允皒的信。那封西洋字的信,他们也看不懂。说是允禟在西宁时,阿其那亲手造的,为通信息方便,和塞思黑、允皒各持一本译码。我又赶紧查阅他们的抄单,里头却没有这本译码。谁也弄不清信里到底说的什么了。”
四爷心里暗自思忖。此时再去搜抄这个译文本,十九要扑空,更会有人说自己残忍刻薄,即便译出来,说不定案子牵连得更难处置,思量着,冷笑一声道:“他们的心思一点不难猜。都无非求死,让朕杀掉他们,落个暴君名声儿。就是这当下人的在旁想想,还有半分兄弟情谊没有?”
他冷冷地扫视一眼大殿,起身踱至案前,援笔在纸上疾书谕旨!
此二件发上书房、军机处及六部侍郎以上官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