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住黑店，逢凶化吉（2/2）

马老板忙道：“上房两暗一明，正好三位安置，也好照应……”

因见大大开锁猴似的转悠着四处乱看，又道：“东厢住的两个孝廉，也是后晌才到的。爷请安心先歇一会，呆会儿弄点酒，算小人一点孝心。只不防今儿有生意，没有肉，菲薄了些儿，爷不要计较。”

说话间，东厢里两个客人也出来，一个穿天青风毛底绸夹袍，容长脸儿，一个穿一身浆洗得褪色了的蓝竹布截衫，却是修眉凤目，十分娴雅俊秀。两个人大约也是涉越了黄河故道初到此店，见四爷也是一脸书卷气，不禁微微一笑。

四爷因打一揖道：“二位是赶闱的么？”

“是的，他叫李绂，我叫田文镜。”容长脸儿笑道，“这一路千里荒沙，住店的寥寥无几，客中相逢文友极少，也算有缘。客人尊姓台甫，也是赴顺天府试的么？”

李绂却显得有点矜持，向四爷一笑算是见礼。四爷寂寞多日，乍入人烟稠密之地，也愿意和人攀谈，因含糊答道：“我也准备去北平。就是这话，相逢就是有缘，一会儿我们吃酒谈天，好么？”

小小兴冲冲道：“咱们有条狼，有肉吃，我们请客！”

是在路上，被芦芦咬死的狼。

一时安顿好，小小便在天井院开剥那狼，架起三叉铁架，把狼肉烧得“丝丝”作响，又要来酱盐姜蒜不住地抹擦，满院顿时肉香扑鼻。

大大带着芦芦在上房铺摆了行李，把桌子安在堂间，去厨下看了看，见两把铜壶注酒，正在火上温烫，又满院悠了一遭，至小小身边道：“不知东厕在哪儿？天黑，怪怕人的，你和我一道儿去寻寻。”

因见马老板过来，便道：“肉烤好了，你们只管先吃。一会儿酒烫热了我们两个把盏。”

那老板笑着去了。

大大跟着小小抹过一段墙角，却见厕房就在南墙西角，隔墙外便是咆哮不息的黄河，河风吹来，大大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小小笑道：“快三月天了，你还冷？”

不一会就回来了，两人走到非常近。

“小小！”大大压着嗓门道：“剩下的酱油和盐一会儿送厨房。你想办法把那两个装酒的大铜壶换个个儿。”

小小笑道：“这是什么主意？”

大大一边走，说道：“叫你换你只管换！看着点颜色。奶奶的，今晚住到黑店里了！”

小小吓得浑身一震，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晌才道：“你多心了吧？我看了字号宅基，是个百年老店”“这年头千年老店也难说。”

大大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芦芦在中堂画底下乱嗅，我揭开看，像是擦过的血渍！还有，四爷的床下像有个砖槽，不是黑店，设这机关做什么？你看，外头就是河，人弄倒了隔窗户往外一扔……何其方便”

他冷笑一声，笑得小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清不楚的听了些许，也许经历的多了，也未觉得太恐惧。

两个人精猢狲急急计议一阵，上房的人已经坐好。

四爷居中，马老板打横儿相陪，对面坐着田文镜和李绂，正有一搭没一搭说些科场门路的话。

因酒未烫好，老板张着眼直催：“钱老三，酒呢？快着点”

小小便蹭过厨下，果见那个麻子伙计正在捅炉子。小小道：“劳乏你了，侍候主子是我们的差使嘛！来来老哥，我们那位兄弟给你预备着一块烧狼肝呢，叫他看火，咱们受用去。”

钱三麻子哪里肯离窝儿？忙笑道：“你们是客，我可没那福分……去吧去吧，酒一会就好”

大大见不是事，一瘸一拐过来，攒眉摇头一脸痛苦模样，说道：“老钱，我的老寒腿毛病儿犯了，给咱弄贴膏药……哎哟……”

老钱怔了一下，膏药是老店常备的药，说没有是不成的，想了半晌才勉强道：“我给你拿两贴，守着火，看酒溢出来……”

说罢忙忙去了。

这边大大审量那两个大壶，一模似样，只壶盖一个是铜的，一个是铁的，便省了事，只换了壶盖，装作在旁拨火。

钱麻子一霎功夫就折转来，看了看并无异样，因听上房又催酒，便从铁盖壶中倒出两壶，递给大大一壶，答应着“来了来了！”就送上去。

两个孩子暗透一口气回到院里火堆旁，小小小声问道：“一把壶能斟出两样酒么？”

“桐城韩大老爷断王家店的案我去看过。”大大翻着膏药，小声道：“那壶从壶嘴到里头都隔着，壶柄有两个气眼儿，堵住哪边那边就不流酒。”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们身前，笑了笑，“果然机灵，四爷没白救你们。”

金昆只坐在四爷身边，酒也不喝，淡淡的看着。

小小大大怀着鬼胎，一边招呼三个伙计说话，一边龇牙咧嘴地“品酒”，还要听上房动静。

四爷转脸问田文镜：“你方才说的倒也直爽，你这个孝廉竟是花钱买来的！这次进京，大约又要撞哪位大老爷的木钟了？买个贡生不知什么价钱？”

田文镜喝得红光满面，笑道：“贡生花不了几个，大约千把两就成了——只殿试这一关难过，马齐、张廷玉中堂这些门路极难走，要没一点真才实学，万岁爷那一关也是过不去的。”

四爷嫌猪肉粗糙油荤，只拣清淡的夹着，沉吟道：“我就弄不懂这里头的学问，卷子是密封的，又不准作记号，考官就辨认得出是花过钱的？”

“看来尹兄不通仕路啊。”李绂酒量不豪，小口品着笑道：“这只要事先商量好，八股文头一股里必定用哪几个字，考官一看就知道了。”

“万一考官收了钱，又临时赖帐，取不中可怎么办，岂不白填送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