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一年,我一直都忘不了的一件事(1/2)
待耆英诺诺连声却步退去,四爷方回过脸色,坐了椅上,温和看我。
恰巧金昆带着换洗好的翠儿进来,我想了想问道:“吃饱了么?”
翠儿她年纪幼小,眼便红红的,便道:“老爷夫人,从没吃这么好的东西。小小大大哥都撑得打呃儿,商议着要出去玩呢!”
听到她唤我夫人,我脸色一红,戴锦戴铎各交换了个眼神偷笑着,金昆无动于衷,四爷也抿了抿嘴。
“他们去了么?”我咳嗽了声掩饰尴尬。
“这两个小子野得很,又怕他们去了不回来,奴才没放他们走。”金昆道。
“叫他们去吧。”我笑道:“他们是冲翠儿才来的,做什么一去不回?怕他们出事,跟个人就是了。”
翠儿一听笑了,说道:“夫人说的是。我在这,他们不会跑。我们自小一处出来,我落到人贩子手里,不是他们护着,早叫卖到秦什么淮楼了——出事更不会,狗哥外号‘缠死鬼’,坎哥外号‘鬼难缠’,哪个有亏给他们吃的?”
“缠死鬼,鬼难缠”四爷大笑:“真真是好字号!——金昆,叫他们出去玩玩,别惹事,天黑前回来!”
“喳。”
四爷一番敲山震虎十分见效,三日之后,耆英五万石糙米备齐。因漕运淤塞,一律装了挡车,共分四百多乘,浩浩****由旱路北运。
我们自乘的是辆骡车,因向北天气尚寒,依着戴铎的意思,要在轿车外头套上挂绸呢套儿,又暖和又展样大方,合着阿哥身份。四爷却不想惹眼,只套了个纳象眼(斜方块)的棉围子。我知他素性,谏也无益,只好罢了。
偏生着车内颠簸,四爷让我依靠在他肩上休息,我本推脱,后来竟慢慢睡着了。
车过宝应,便进入黄泛区。
这里似乎早已没了人烟,一望无际的沙滩,到处是洪水过后留下的沼泽。二月青草刚刚出芽,黄沙滩上满是去岁秋天的枯茅,乱蓬蓬的在袅袅料峭春风中丝丝颤抖着低吟。马踏沙陷,走得十分艰难。
金昆,戴铎骑着马前后照应,护粮的军士时不时地还要帮车把式扳陷到泥淖里的车轮子,一天也走不上二十里地。沿途村庄也都荒落不堪,壮年青年早已远走高飞,只留下一些饿得满脸菜色的老弱妇孺。
四爷因命就地赈济,一路走一路分粮,更是忙上加忙,待入淮安境内时,大约分出去有两千多石粮。
“总算快出这死沙滩了!”
这日傍晚,累得人疲马乏的车队停了下来,金昆拖着沉重的步履,到车前禀道:“四爷,今儿恐怕还得在这露宿一晚。”
四爷手里拿本《金刚经》,听金昆说话,轻轻‘嘘’了一声,我也醒了过来,挪着颠得发木的身子下来,望了望懒洋洋落下沙滩的太阳,问道:“到了什么地方?”
话犹未及,大大小小“噌”地跳下车来,大大笑嘻嘻道:“这原来是个渡口,如今淤平了。”
翠儿扑着车辕子说道:“我跟爹到这讨过饭,叫桃花渡!”
“桃花渡”
四爷长吁了一口气:“好美的名字!”
金昆道:“是桃花渡……这地方爷来过……”他顿了一下没往下说,却改口道:“再往北三十里就上官道,路就好走了。”
说着,戴铎也赶上来,笑道:“也亏了四爷是个好静的。要换了十三爷,这半个月的黄泥沙滩地,早闷急了!”
四爷不言声,我蹲下身子扒了扒脚下河沙,半尺下去,声,说道:“王孙公子处繁华世界绮罗丛中,不到此不知人间之苦——可惜了这地……”
命众人起灶野炊,就荒滩上搭起帐篷过夜。
太阳落下去了。
广袤无际的天穹,一层层粉红莲瓣似的晚霞在袅袅炊烟中渐渐暗下来,篝火舔着黑红的焰儿,吊锅里的猪肘子散发出扑鼻的肉香,那条叫芦芦的狗偎在小小怀里,馋得伸着舌头流哈达子。
四爷见大家团火而坐默不言声,知道是因自己在场之故,却不肯放纵了戴锦戴铎和金昆,只对两个孩子道:“你们怎么也都闷坐着,有歌没有?唱起来!”
只一句话,立即兴头起来。小小从怀里抽出一枝笛子,舔舔嘴唇,略一试音,沉浑颤抖的笛声立即破空而出。
大大笑道:“我先来一个!”于是扯着嗓门儿唱道:
姐在对岸也不远啰,弟在这边也不遥。
两岸相对人烟出嘛,只隔青龙水一条!
大家听他五音不全地唱“情歌”,
戴锦戴铎不禁哈哈大笑,拍手儿喝彩道:“好!谁再来一个!”
大大未及开口,翠儿却唱道:“死的死了,活的还要活,你尽爱唱这些,叫人听着凄惶。”
……唱罢,笛声呜咽而止。
许久,谁也没吱声,只篝火中柴草噼啪作响,火焰一窜一窜照着众人沉思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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