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第九夜,星星都来点灯(1/2)
陈默的肩背被雨水浸得透凉,却仍能清晰感受到林英贴在他后颈的呼吸——轻得像蛛丝扫过,扫得他眼眶发酸。
雨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滑落,砸在他锁骨上,冰得像碎玉坠入皮肉。
他数着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扎得心脏生疼;脚底青石板的寒意透过草鞋直刺足心,仿佛整座山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脊梁。
主井的青焰在雨幕里忽明忽暗,像团攥不紧的萤火,火苗扭曲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大地在低语呻吟。
陈默刚踏进井台范围,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
他低头,正撞进林英涣散的瞳孔——那双眼往日里亮得像淬了冰的星子,此刻却蒙着层雾,像被雪埋了半冬的山溪,映不出光,只余一片灰白。
她的鼻息拂过他耳廓,微弱得几乎与风混成一体。
“英英?“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片,“主井到了。“话音未落,一股铁锈味从她唇边漫出,混着雨水滴落在他手背上,温热黏腻——是血。
林英的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抓了抓,指甲刮过粗布衣料,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只濒死的雀儿扑棱翅膀。
陈默顺着她的力道放她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被冷汗浸透——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臂弯里的分量轻得让他心慌,肋骨硌着他掌心,像捧着一具易碎的瓷偶。
“地......脉......“林英的唇瓣开开合合,血沫混着雨水从嘴角溢出来,在青石板上洇出朵暗红的花,花瓣边缘还泛着泡,随雨滴溅起又碎裂。
“我知道。“陈默半跪着扶住她,掌心贴住她冰凉的后腰,触到她脊椎一节节凸起如珠串,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你说过要九日镇山,第九夜是最后一步。“他的手指在发抖,却固执地把她往上托了托,“我在这儿,你说怎么做。“
“咔——“
地底传来闷响,像巨石碾过枯木,震得脚底青砖微微颤动,连带井沿的水洼也漾起细密波纹。
陈默猛地抬头,正看见地音子佝偻的身影从地窖口爬出来。
那老匠人的灰布衫全被泥水浸透,黏在身上像裹尸布,脸上沾着草屑和泥浆,双手疯狂拍打地面,布满老茧的指节撞得青肿渗血——他听不见声音,却用最原始的方式传递警告:地脉要崩了。
“九井童!“陈默扯着嗓子喊,声音盖过雨声,震得耳膜嗡鸣。
八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从柴房里窜出来,最小的那个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焦糖色的蜜汁滴在泥里,瞬间被雨水冲淡。
他们跌跌撞撞跑到各自负责的副井边,雨幕里响起稚嫩的童谣:“月不来,星不走,守井娃儿不怕狗;井里火,火里光,烧断地脉疯狗肠——“
纯阳之音像根细针,“噗“地扎进混沌的地脉,空气中泛起一圈看不见的涟漪,连雨线都短暂扭曲了一瞬。
陈默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震颤,连带着林英的身子都在抖,她单薄的衣衫紧贴脊背,冷汗与雨水交融,滑过他指缝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湿冷。
她突然咬住舌尖,腥甜的血沫喷在最后一块寒玉碑上,碑面浮现出古老纹路,泛起幽蓝微光,像冻土下苏醒的河脉。
玉核在她胸口发出刺目青光,像颗被点燃的夜明珠,把雨幕都染成了青蓝色,光晕扫过之处,水珠悬停半空,凝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轰!“
九口井的青焰同时窜起,八口副井的火舌向主井聚拢,在半空拧成螺旋状的青柱,灼热气浪扑面而来,燎焦了陈默的睫毛,却奇异地不烫皮肤,反而有种深入骨髓的阴寒。
林英的白发被气流掀起,在青光大作中飘成一片雪,发丝掠过陈默脸颊,冰冷如霜。
他看见她的瞳孔在收缩,像被强光刺痛的兽,可她的手却死死抠住寒玉碑,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碑上,开出一串小红花,每一滴都“滋”地一声蒸腾起白烟。
“疼吗?“陈默凑近她耳畔,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雨滴落在她耳垂上,滚入衣领,“英英,你疼就喊出来。“
林英没回答。
她的五脏六腑像被寒火焚烧,每一根血管都在抽痛,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往体外拽她的命。
可她望着头顶的青柱,忽然笑了——那笑极淡,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像雪后初晴的山尖,映着第一缕天光。
“陈默......“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气息拂过他耳道,激起一阵战栗,“抱......紧我。“
陈默立刻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发间,鼻尖尽是泥土与血的气息,发丝缠绕他脖颈,湿冷如蛇。
他这才发现,自己左臂的祭纹不知何时爬满了整条手臂,青灰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蛇,正顺着他的血管往林英体内钻——而就在他掌心贴住她后腰的刹那,那纹路曾剧烈灼烫,仿佛沉睡的契约终于被唤醒。
有股暖流从他心口涌出来,穿过祭纹,融进林英冰凉的脊背——不是驱寒,是陪她一起冷,一起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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