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重阳（2/2）

严夫子却笃定了顾南桑作不出来，又拍了桌面一下，一手背在背后，来回走了两步，方才平息了一点怒气。

顾南桑抓紧机会，假意闭上眼，佯装冥思苦想，片刻，道：“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须插满头归。”

罪过罪过，杜牧先生，无意剽窃挪用，乃是江湖救急！

顾南桑长这么大，还没挨过许氏一个板子，想想自己这么大人了，还被老师打，该是多没面子啊。

她一口气说出来，略松了口气，方才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窥了严夫子一眼。

却见这小老头一口气不上不下，顿在当场。

学堂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严夫子方才冷哼了一声，收起戒尺，双手背在背后，踩着步子离开了。

顾南桑以为过关了，大松了口气，准备坐下。

“哦，你……叫什么？”严夫子却突然回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顾南桑身上。

“呃……学生姓顾，名南桑。”顾南桑眨眨眼，眼巴巴地看着他。

严夫子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道：“嗯，顾南桑。散学后，你到正殿找我。”

正殿，就是夫子和西席们办公的地方。

顾南桑内心哀嚎一声，没想到已经毕业多年，还要被请到老师办公室喝茶。不，或许茶都没得喝。

“坐吧。”严夫子淡声开口。

顾南桑便有些忐忑地坐下了。

等散了学，姜蓉燕等着书童收拾东西，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与同行的女孩开口：“也不知是何处抄来的诗句，只能骗骗上了年纪的夫子。”

顾南桑和周清猗对视一眼。

周清猗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被顾南桑一个眼神拦住了。

她纵然看不过，但身份有别，今日若是为顾南桑开口说一句话，说不定会影响到王府和世家的关系。

周清猗涉世不深，又沉默寡言，喜好舞刀弄枪，顾南桑却不能利用这一点，反而要保护好。

“那你的意思是，严夫子十分好糊弄，虽然上了年纪，却老眼昏花，一点也不德高望重，也不值得你尊敬咯？”顾南桑本不想和这小女孩一般见识，但这人屡屡挑衅，平日里在背后添油加醋说些话也就算了。今天被当面说了，无论如何都得还礼，不然她还以为自己好欺负，以后说不定变本加厉。

“你……”姜蓉燕一梗，顿时站起来，瞪眼道：“这是你说的，我要告诉严夫子去！”

“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顾南桑嗤笑一声：“倒是我，马上就要去严夫子那里，你若与我说两句好话，指不定我就帮你个忙，不把这事儿告诉夫子了。”

姜蓉燕气得跺脚，

顾南桑翻了个白眼，朝周清猗和孟家姐妹摆摆手，走出门告诉清芷一声，自己一个人往正殿去了。

正殿里十分忙碌，泾渭分明地分了三处院子，一处是西席，也就是女老师的办公处，一般是教流芳斋女学生的。一处则是夫子的办公处，一般是教鸿鹄书院男学生的。剩下的就是院长之类的领导的办公室。

有些上了年纪，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不必刻意避嫌，因而不仅在鸿鹄书院教学，也会像严夫子一样，担任一部分流芳斋的课程。也是因为，西席实在太少了，女学生虽然也不多，但课程总有那么多，总让一位西席担任多个职位也不好。

顾南桑低着头走近夫子的办公处，来往还有很多男学子，多是因为调皮捣蛋来挨训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倒只是她一个。

因而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严夫子的座位在里侧，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等四周窃窃私语的时候，方才觉得不妥，忙拿起戒尺，狠狠地拍了拍桌面，沉声道：“看什么看？自己的事情做好了？”

男学子们纷纷低头，知道这位老夫子是不好惹的。

顾南桑对上严夫子的视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叫了声严夫子。

“嗯，坐。”严夫子目光淡淡，随手指了自己面前的椅子，动了动嘴唇，却又没说话。

顾南桑知道，他不是刻意想羞辱自己，才让她走那么远的路，顶着目光来到这里。而是因为，民俗风气如此，若夫子与女学生私下见面，被有心人得知，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严夫子此举，反而是保护顾南桑，是在避嫌。

“学生明白的，夫子不必多虑。”顾南桑小声道：“不知夫子叫学生来此，有何指教？”

严夫子本还有些忐忑，听顾南桑这么说，不由放下心来，轻咳了一声，看向顾南桑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今日那诗不错。”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淡淡道：“既然你对重阳有如此见解，初九那日，便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