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许氏（2/2）

“出去！”许氏勃然大怒，指着门外道：“你若再提搬去正阳城，便自己去你父亲牌位前跪着！”

顾东青不明白为什么许氏这样激动，刚想开口解释，就收到顾南桑暗示的眼神，只好抿着嘴唇，缓了缓声音，道：“娘，莫要动气伤了身子。我在温鼎店还有事，先去一趟。”

等他走了，顾南桑又朝顾西洲使了个眼神，顾西洲点点头，也走了。

顾南桑倒了一杯新茶，轻轻放在许氏手边，道：“娘，喝口水润润喉。今日那李媒婆，不知安的什么心，这般轻易就叫了张家人来，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许氏一听她说的是这件事，没有问正阳城，神色缓和了点，吸了口气，道：“为人母，自该教女儿矜持自爱，这般不稳重，急于结识，如非有所图，便是有隐情。桑儿，日后与人结交，定要熟知对方品性，方可交心。”

顾南桑微微一笑，蹲在许氏身边，双手趴在母亲膝头上，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声音软糯道：“女儿有娘亲在，与不与他人交心，都无妨的。”

这话说得极为暖心，许氏紧绷的表情一下松了，她目光柔柔，浮现一层淡淡的光辉，摸了摸顾南桑的头，轻笑一声：“傻孩子。”

“如今不必忙着地里，岁末的赋税咱们也缴纳了。娘，您瞧着，咱们把田地租给谁好？”顾南桑问。

她问的都是和之前许氏发怒不相关的事情，许氏心中宽慰，便顺着她的话道：“问问牧遥和接弟家里吧，若他们愿意种，便无偿给了也无妨。如今家中宽裕，都要亏你法子多，我家桑儿啊，是个极聪敏的孩子。”

顾南桑失笑，又哄着许氏说了好些不相干的，直到她脸上带起如往常一般温和的笑容时，才收了话头，道：“娘，时辰不早了，您先歇会，我去看看北槐温习得如何了。”

许氏点头。

顾南桑便真的走了，临走正要关上许氏的房门，忽然听她唤道：“桑儿。”

“娘？”她推开门，重新走进来，笑问：“怎么了？”

许氏轻叹一声，终究妥协，朝她招招手：“来。”

顾南桑心下一安，信步走来。

“你便不问问娘，为何发怒？”许氏拍拍身边的软塌，拉着顾南桑坐下，嗔怪道：“一通打岔，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顾南桑失笑，靠着母亲温暖的怀抱，真挚道：“娘想说便说，不想说，谁也不能勉强您。世间百态，人人想法不同，不能以偏概全，也不能以人多压制人少，行在世间，讲的是个理字。桑儿相信娘，知晓娘一定是为了我们好。既然如此，又何需多问呢？”

她这样一说，许氏心中大为宽慰，一时间竟然觉得哽咽，紧紧握住顾南桑的手，还未说话，已是红了眼圈。

好半晌，许氏方才收拾好情绪，低声道：“正阳城内，诸多世家林立，相互制约，又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有时因为些许眼前利益，也要放弃至亲血肉，何其残忍。”

这样一番话，叫顾南桑听了大为吃惊。

虽然知道许氏是富户家的千金，但一般的人家，怎能教养出这样的见识和观点？

她又对正阳城内的情况如此了解，若非出身其中，怎能知晓得如此清楚？

许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近床头，在枕头旁边拿出一个小匣子，珍而重之地摸了摸，方才缓步走回来。

“许多事，你父亲早已料到，这些都是他留下的。”许氏泪眼朦胧，声音沙哑道：“你们是他血脉的延续，娘一早知道，荷花村那样小的天地，只怕是容不下你们。却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顾南桑有些动容，轻声道：“娘……是女儿不懂事。若真的那般凶险，咱们便不去幽州，不去正阳城了，安平城若不能安居乐业，咱们便另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自给自足也好。”

许氏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把木匣子双手交到顾南桑手里，道：“今日我看你大哥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如今咱们才来安平城不到一年，他做事稳妥，不是激进之人，必定另有原因。这些你拿去看吧，也告诉你大哥，让他知晓了，再想好如何告知我实情。”

如此通情达理的母亲，即便是在顾南桑的前世，也是难得，她心下触动，双手抱住黑木匣子，轻声道：“是，多谢娘。”

“去吧。”许氏靠在软塌上，单手揉着太阳穴，低声道：“我歇一会。”

顾南桑便抱着盒子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盒子，只看到全是信封。

信封上的笔迹清爽却有力，更别有一分山野居士的不羁和力度，让人一看便知道不凡。有的是写给顾东青的，有的是写给自己的，还有顾北槐、顾西洲，唯独写给许氏的最多。

顾南桑看到，这些信封都没有封口，也有打开的痕迹，想来是许氏缅怀亡夫，时常拿出来翻看。

顾南桑拿起其中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展开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