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规(2/2)
“黎昕兄,你没事吧?”耿毅见陆黎昕狼狈的样子,立刻面露关切之色。
“呵呵,除了关在这儿饿死,还能有什么事儿?”陆黎昕忍着疼痛,兀自逞强,“你又来做什么?”
耿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今日闯下大祸,船王分明动了怒,我担心他太过苛待于你,这才一直等在祠堂外面。直到方才船王离开,他见我担心你,特地许我进来探望……”
“哦?我爹竟会这样好心?”陆黎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此刻她腹中难耐饥饿,对着耿毅一招手,“那好,既然你这么担心我,那快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耿毅摇了摇头,“我没钥匙。”
陆黎昕鼻孔出了一口气,“行,我要你何用?那快让开,我这就翻窗走人。”
谁知耿毅不但不让,反而横跨一步,整个人不偏不倚地完全挡住了窗口。
“耿毅,你这是唱的是哪出?!”
“黎昕兄,你怕是没理解我的意思,”耿毅人如其名,耿直开口,“我在这儿守着,就是担心,担心你……逃出去。”
陆黎昕气得一个仰到。
耿毅继续好言相劝,”黎昕兄,你我自小兄弟多年,听我一句劝,你静下心来反思,定然会理解船王的苦……”
“够了够了!”陆黎昕见耿毅又是老一套,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接着又是一计跳上心头,“耿毅,想不想吃蓬莱春的葱烧海参?”
“想。”耿毅点了点头。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咱哥俩立马就去,我再请你喝上一壶陈年花雕,如何?”陆黎昕一见有门儿,继续嬉皮笑脸赶忙地**。
“明天,黎昕兄,你若真有心请我,明天我一定陪你好好喝上几杯,今晚……”耿毅铁了心遵从命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说什么你也不能从这祠堂里出去。”
“你!”见耿毅如此油盐不进,陆黎昕火起,推上窗户,“榆木脑袋你想得美!哪个要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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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静谧的长廊,陆尊踱步行至起居之所,只见窗纸之中,暖黄灯火微明。
推门走进卧房,是夫人在灯下手持针线,正缝制着荷包。
走到近前,陆尊端详着桌上一粉一绿两只荷包,陆尊拿起绿色那只,只见上面所绣,正是海水江牙的吉祥纹样。
陆尊见此场面,平日惯常坚毅的面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温柔,他伸出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夫人细密的针脚,“这是为黎昕准备的吧?”
陆夫人嘴角轻扬,点头,“你居然猜出来了。”
陆尊露出一个苦笑,“绣的海浪,除了黎昕,你还能给谁?”
陆夫人手中伙计暂时停了下来,眼中淌出无限慈爱,“昕儿自幼向往大海,可身为女儿家,今生恐怕是难以企及了。所以,我将她的所思所想绣在荷包之上,也算是为娘的一点安慰。”
说罢,陆夫人又想起了什么,“我听下人说,黎昕找回来了。怎么样,她有没有答应你,以后不再提出海之事?”
陆尊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日渐老去的无奈,“你说呢?”
陆夫人心知答案,叹了口气。
陆尊放下荷包,思忖再三,终于开口,“如今沥海城万事宁定,我心中唯一挂念,就是昕儿的未来。我想寻一合适时机,将黎昕送往京都长安……”
听到此处,陆夫人不知丈夫是何用意,抬头望着陆尊。
陆尊的声音,愈发疲惫,再不似当年出海时那般雄阔有力,“到那时,改名换姓,为她恢复女子身份,嫁一良家子弟,自此远离这北海一域,便可保她一世无忧。”
听完陆尊所言,陆夫人放下手中针线,她素来淑娴,从不忤逆丈夫,此时心中虽是百转千回,却只是轻轻开口,“就不能再留昕儿些许时日吗?”
陆尊黯然,他又怎地不知,自十八年前抱回陆黎昕,夫妇两人唯恐她女儿身份泄露,诸事亲力亲为,悉心教导,与亲生骨肉殊无二致。此时提起骨肉分离,做母亲的哪里受得住?
“为父母者,爱子之切,需得长久打算。妇人之仁,只会害了孩子一生。”陆尊低沉道,却也没再提送走陆黎昕一事。
陆夫人不回答,只是默默重新拿起荷包,继续一针针地绣着,眼中满是复制的神色。
陆尊看了着夫人钗边华发,又看了看窗外那冰冷的月色,再也无言,步出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