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规(1/2)
月出北海,净白色的月华洒向沥海城,落在一抹抹飞伸的檐角之上,薄雾般的沁凉已然随着夜色升起,浮游于天地之间。百姓们纷纷日落而归,城中各处已升起炊烟,船王治下的家家户户安详喜乐。
此时,船王陆府之中的气氛,却颇为沉重,宛如笼着一层如有实质的黑雾,压得人心口都跟着沉重起来。
陆府最后一进院落,是陆氏一族祠堂,未经陆尊首肯,下人不得踏足此处一步。陆尊带陆黎昕回府之后,便是径直来到了此处。
在祠堂正中站定,陆尊对一直紧紧盯着陆黎昕,生怕她再次溜走的耿毅开口,“耿毅,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耿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陆黎昕,分明在暗示陆黎昕切莫和船王怄气。而陆黎昕心中本就不爽,压根不买这个面子,权当没看到。耿毅拿她毫无办法,只得向陆尊行礼,接着便自行退了出去。
陆尊不动声色,见耿毅走远,祠堂院落中已无人走动,放下心来,这才开口对陆黎昕道,“女儿,刚才为父打你……”
此时陆黎昕还装着满腔的郁结,对父亲的示好丝毫不领情,她不看陆尊,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靴,不耐烦地开口,“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是怕我的女儿身份被人拆穿,给自己惹麻烦。”接着,她还不耐烦地低声嘟囔了一句,“说过多少遍了,耳朵都磨出茧了。”
陆尊心知女儿并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意,却还是悉心劝慰,“我上船之前,才听说溜山商人因为发现了船上有女人,不惜将其沉海祛邪,如果你跟着他们离开,万一……”
“爹,我已经说服他们,可以让我自己住在阴阳生的单间,根本就不会有事!”陆黎昕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施计骗得独自居住的机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出言打断了陆尊。
“你以为只是住单间这么简单?”陆尊见女儿毫无悔改之意,火气也不由上来,“航行之中水手少不得赤膊相向,你能躲得过?风浪之中难免全身湿透,他们能看不穿?黎昕,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出海岂是儿戏!”
“所以,爹你就可以编造高僧算命的谎言?故意在沥海城内四处传播,只为了让全城百姓,往来商船都变做你监视我、禁锢我的眼线?还说什么天命难违,这根本就是你人为的谎言!”
原来,陆黎昕在溜山商船之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正是此事!高僧的预言,根本就是船王夫妇为了遮掩女儿身份,阻拦她出海的计谋。
陆尊见女儿竟然敢反口质问自己,气得手指身侧墙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沥海城城规,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女子出海,有违天道,若冒犯之,必降灾祸!”。
“这是航海之人历代留下的规矩,祖训不可违,爹这是为了你好!”陆尊拂袖怒道。
“为了我好?”陆黎昕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爹,你明明知道我就是从海上漂流而来,女子不得出海根本就是迷信荒谬之言,我才不信什么规矩,什么祖训,什么天命!”
“你!”陆尊又是一扬手。
可面对即将落下的巴掌,陆黎昕也一梗脖子,怒睁着眼睛,毫无惧色地看着陆尊。
“唉……”
陆尊扬起的手,最终颓然放下,他知道,这个从海上而来的女孩子,她的理想,绝不是靠打便能轻易消弭的。
父女二人就这样谁也不能说服于谁,僵持在了原地。片刻之后,陆尊只是沉声说了句,“既你不信,那我便无需再与你多言。”
说着,陆尊大踏步地走出祠堂,不等陆黎昕反应过来,已经啪地合门,扣锁。
陆黎昕一见父亲如此对待自己,双手叉腰张口结舌,此时,只听得厚重的门外传来陆尊的声音:
“今晚不许吃饭,你就待在这里,给我好好去读城规,不许离开。何时信了,何时再出吧!”
陆黎昕见父亲当真绝情离去,恼火地一跺脚。
此时祠堂中空空****,祖先们的灵位列于正中祭台之上,上面没有一个女子的名字,再看四周,朱砂写就的沥海城城规之中,“女子出海,有违天道,若冒犯之,必降灾祸!”此时越发醒目。
陆黎昕越是不想看,这行字就越是恨不得跳入她的视野之中,这无数猩红的刺眼规训如同幽灵环绕在她周围。
陆黎昕不止一次被父亲罚背城规,唯有这一次争执太过激烈,加之矛盾根本无法调和,使她的心中越来越焦躁,哪里还在这祠堂中呆得下去?
陆黎昕几步走到门前,用力一推,这门却纹丝不动,再推,还是如此。陆黎昕气不打一处来,“我爹还动真格的?!”原来,陆尊了解女儿心性,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老实留在此地,离去时,竟然将祠堂大门自外面反锁上了。
陆黎昕如没头苍蝇一般,在祠堂里不着边际地溜达着,不过一会儿工夫,只听咕噜一声,原来是自己的肠胃在蠢蠢欲动,连声抗议。陆黎昕这才想起,自从晌午时分搭上了溜山国船队,经历了跌宕的半日,自己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至今都滴米未进。到了这会儿,即便是铁人也要饥肠辘辘了。
她眼珠一转,呵呵,锁门,爹爹这点儿手段哪里挡得住她?接着,她的视线左右搜寻,便盯上了不过半人多高的窗口。
“吱呀”一声,窗户推开一道缝,陆黎昕的脸贴在缝隙上,仔细地打量着窗外。四壁空旷,角廊阒静,唯有虫鸣啾啾,看来爹爹已经走远了,外面再没有一个人。
陆黎昕暗自得意,又轻轻将窗缝推得更大,足够一人进出。接着,她双手扶住窗框,一脚踏上,正要发力跃出之时,她余光赫然发现,窗下竟有一颗人头!
确切来说,有个人就无声无息地伏在窗户p; 陆黎昕受惊,身子重心一个不稳,重重跌回了祠堂内。
“哎呦,小爷的屁股!”陆黎昕屁股率先落地,哐地砸在石板上,她顾不得体面,捂着屁股嗷嗷叫唤起来。
而窗下坐着那人,本已昏昏欲睡,听到祠堂里的动静,立刻警觉地翻身而起,向窗内张望。陆黎昕抬眼一看,竟又是那可恶的耿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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