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御花园对质（2/2）

钱元娘伸出一只手，又举着宫灯，将自己素白的手照得几要纤毫毕现。

“只要经年累月地娇养，从前那些痕迹，便都会不复存在了。”她看一眼目露诧异的沈笙，“想来，你还不知，早在你穿上我亲手所绣的裙子之时，便再也不碰针线了吧？”

“你绣的裙子？”

钱元娘一看她的模样，便知她定然不知真相，又是讥讽一笑：“是金雨楼那场宴。宴席上，你便是穿着那条由我亲手所绣的月华裙，受了王夫人亲赐的玉令。”

数月前的记忆，终于纷至沓来。

沈笙终于想起来，许多从前被她所忽略的细节。

大夫人说，那是天衣阁新聘请的一位绣娘，技法最是精妙，所出刺绣无一不是精品。

她心跳忽然有些加速。

“你一个小小奴婢，一根手指头便能被碾死的蚂蚁一般的人物，怎担得起我堂堂钱府大小姐制的新衣？”

钱元娘的目中，爆发出浓烈的恨意，“所以，我特意去告诉了冯三娘等人，让她在宴席上拆穿你的身份。”

说到这里，钱元娘又有些惋惜：“只可惜，冯三娘那个废物，实在不堪大用。你半点也不肯避讳自己的出身……王夫人也不在意，倒叫我闹了好大的一场笑话。”

“若非我自有急智，以碎瓷将面孔划破，那日，我定讨不了好……”

沈笙抬起头来，望向钱元娘。

夜色之下，一袭宫装的女郎，长发飘飘，分明美极，唯眼中的恨意，生生地让这份美貌打了折扣。

她终于明白，当初冯三娘等人对自己的敌意究竟因何而来——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罢了。

“是你自己，将脸划破的？”

“是啊，你瞧，这多可笑。你一小小奴婢，堂堂正正地行于世间，无所畏惧。我这钱氏大小姐，却为了自身安危，不得不对你避其锋芒……”

钱元娘恨恨地瞪着她，“若换了你是我，难道，你会甘愿被一个奴婢压在头上？你不过会说几句讨巧的话，便哄得钱妙妙等人对你爱护有加，我却只能谨小慎微地在钱府里讨生活……”

“我没有想压在你头上。”

“我从未想过要压在任何人头上。”沈笙叹了一口气，“你是钱府大小姐，是钱氏里的头一位小辈，生来便有尊荣，又何必与奴争利？你可知，我若泯然众人，等待我的，便是钱三郎房中那些婢女们一样的下场了……”

“与奴争利？”钱元娘更是讥讽，“你可不是一般的奴婢……你攀附崔王两姓，如今又扒着舞阳公主等人作了假郡主，寻常的奴婢，哪里会有你这样好心机？”

说到这里，钱元娘忽然想到什么，又笑起来。

“不过，这也无妨了。沈笙，你瞧，你纵是得登郡主之位又如何？不也是依仰他人鼻息而活？不像我……”

她复又看了沈笙一眼。

女孩子容貌平凡，纵被细心地妆点过一番，也并不显得出众，反而格外寡淡。

“你那么努力，汲汲营营那么久，也不过一个小小郡主之位。而我如今已为宫妃，过不得多久，更能一步一步地爬上去……待得那时，你又拿什么和我比？”

“人各有活法，我从未想过要同你争长论短。”沈笙淡淡道，“原本，我以为你是遭人陷害，这才折返回来想要问一问真相，但如今见你如此乐在其中，便知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