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主仆（2/2）

此言一出，钱嬷嬷和外头等着的王婆子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钱嬷嬷怕的是钱四娘一时心软，又放虎归山。

白折腾一夜倒没什么，最怕是钱四娘身边又跟着这样的财狼，再次重蹈之前的覆辙。

王婆子怕的却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好好收拾的人被放走，失了生意不说，最重要是手上的咬伤还没报……

两个心思迥异的人立在一起，竟生出一丝微妙的和谐来。

钱四娘在秋秋身边蹲了下来。

秋秋闭着眼，不肯看她：“四小姐既已厌弃了我，如今偏又来看我做什么？秋秋如今这样实在狼狈，别污了四小姐的眼睛。”

她说着，冷笑一声，眼中却滚出两颗泪来。

钱四娘怔怔地看着她，伸手将秋秋面上的泪水抹了，柔软的指腹碰到秋秋面上。

秋秋浑身一震，睁开眼来。

钱四娘难掩伤心：

“这些年来，无论是红宝斋，还是金玉院，一直是你跟在我身边……祖母年纪大了，母亲远着我，父亲深恶我，姐妹们不理我，只有你，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病时，是你悉心地照料，我不开心时，心事也只有说与你听。”

“秋秋，这些年来，我自问待你半点不差，可怎么就换得这样的下场呢？”

怎么就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两个人在这钱府里憋着坏的捉弄人，看钱小莲被气得哇哇叫却又拿金玉院没办法的时候，不是很畅快吗？

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钱四娘又是伤心又是失望：“秋秋，无论我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赏你一半，你在金玉院里，也仅仅在我之下，又尊贵又体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秋秋重又闭上了眼。

她忍着面上的疼痛，一字一顿地将这些年的委屈都说出来：

“小姐也说是赏了。可这世上只有上位者面对下人时，才会居高临下地说一个‘赏’字。”

“小姐惹了祸，大夫人舍不得惩罚小姐，便让奴婢吃排头。或是跪砖头，或是在太阳底下捧着水盆罚跪，秋秋在受罚的时候，小姐又在做些什么呢？”

钱四娘睁大了眼。

“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小姐在忙着想办法怎么逗六小姐，在想着怎么逃掉夫子的功课，在想怎么溜出去玩乐。小姐那么忙，哪里会记得为您受过的秋秋？可是，这也就罢了，这都是秋秋心甘情愿的。”

秋秋惨笑一声：“小姐嘴上说着待秋秋好，可小姐是怎么做的呢？”

是转头为了沈笙就将自己发配到门房，后来甚至将自己捆了送来慎行院不闻不问，那茶莲堂送来的银子，她收到手里还没揣热，就落到这样的地步……

“沈笙那贱奴一来，小姐就彻底将秋秋抛在脑后了，这些日子，小姐可想起过秋秋半点？”

秋秋睁开眼来，看钱四娘怔怔地，只觉自己果然猜对了，不由冷笑一声：“小姐既做得初一，便该轮到秋秋来做十五！小姐不肯予我的东西，茶莲堂去双手奉上，小姐既厌弃了我，我转投茶莲堂，又有什么奇怪！小姐如今又摆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呢？”

“秋秋，我，我没有装可怜，也没有忘了你……”

钱四娘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很想解释，可话音到了嘴边，却只剩下干巴巴的几个字：“我原是想着等你好生反省几日，就放了你，就放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