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5章 年9月12日(1/2)
哪有人喜欢孤独啊,只是不想失望罢了。陈默盯着便利店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心里又冒出这句话。这句话是他大三那年在图书馆的旧书里看到的,当时只觉得字里行间透着股说不出的丧,现在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注脚。他抬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外面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路过的行人影子拉得老长,有结伴而行的学生勾着肩膀笑闹,有下班的夫妻提着菜篮子低声说着什么,每个人都有归处,只有他,守着这方寸之地的货架和收银机,像棵扎在水泥缝里的野草。
便利店是小区门口最老的一家,老板把店盘给他的时候说:“小陈啊,这店稳当,不愁没人来,就是熬人。”陈默当时没多想,只觉得“稳当”两个字戳中了他。他怕变动,怕那些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说散就散的告别,倒不如守着这些不会说话的零食和饮料,它们永远待在该待的地方,你付了钱,就能拿走,简单,不麻烦。每天早上七点开门,晚上十二点关门,整理货架、扫码收银、擦干净关东煮的锅,日子像台设定好程序的钟,滴答滴答地走,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意外。
常来的熟客里有个张奶奶,每天下午四点半准点来买一盒鲜牛奶,有时候会多带一包苏打饼干。张奶奶七十多了,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每次来都要跟陈默说两句话,话不多,无非是“今天天凉了”“牛奶新鲜不”。陈默总是嗯啊地应着,手上继续擦着收银台。有一次张奶奶买完牛奶没走,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夕阳,轻声说:“我家老头子以前总跟我抢这牛奶喝,说甜。”陈默停下手里的活,没接话,他看见张奶奶的眼角红了。那天之后,张奶奶再来,陈默会多拿一盒牛奶递过去,说:“今天搞活动,买一送一。”张奶奶愣一下,然后笑着接过去,说声谢谢。其实哪有什么活动,不过是陈默自己贴的钱。他不是想做好人,就是觉得,两个孤独的人,偶尔递过去一点暖,好像也没那么难。
陈默以前不是这样的。大学的时候,他是宿舍里最热闹的那个,跟阿哲形影不离。阿哲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起上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在深夜的宿舍里吃泡面看球赛。那时候陈默觉得,朋友就该是一辈子的,他掏心掏肺地对阿哲好,阿哲没钱了,他把生活费分一半给他;阿哲失恋了,他陪着喝了一晚上的酒,听他哭了一晚上。他以为阿哲也是这样对他的,直到毕业前那次评优。陈默和阿哲都评上了优秀毕业生,但是只有一个名额能拿到市级的奖金。陈默本来没那么在意,他觉得阿哲更需要那笔钱,阿哲家里条件不好,等着这笔钱交房租。可是评选结果出来,是阿哲拿了奖,陈默后来才从同学嘴里知道,阿哲私下找了辅导员,说陈默家里条件好,不缺这点钱,还说了些陈默平时“铺张浪费”的话——那些所谓的“铺张”,不过是陈默偶尔请宿舍的人吃顿烧烤。
那天陈默找阿哲对质,阿哲先是沉默,然后说:“陈默,我们是朋友,但这是关乎我前途的事,我不能让。”陈默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他没吵架,也没质问,只是转身走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联系过阿哲。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害怕与人深交。他觉得,掏心掏肺的结果,可能就是被人捅一刀,与其最后失望,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毕业之后,他没回老家,也没去大城市,而是找了个小县城,盘下了这家便利店,把自己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不接以前同学的电话,也不跟家里多说自己的情况。他爸妈总催他找对象,催他回家考公务员,他每次都应付过去,挂了电话就对着货架发呆。他不是不想找,只是不敢,他怕再遇到像阿哲那样的人,怕付出真心之后,又被丢在原地。
便利店的生意不算差,尤其是晚上,小区里的人下班回来,会来买瓶酱油,买包烟,或者带点零食回去。陈默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扫码,收钱,找零,尽量不跟人多说话。有一次,一个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要买创可贴,手上还流着血。陈默赶紧从货架上拿了创可贴,又递过去一包湿纸巾,说:“先擦擦吧,别感染了。”小姑娘说了声谢谢,付钱的时候,看着陈默说:“老板,你人真好,我上次在别的店买创可贴,老板都懒得理我。”陈默笑了笑,没说话。小姑娘又说:“我就住在这个小区,以后常来你这儿买东西。”陈默点点头,看着小姑娘跑出去的背影,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一圈涟漪。
小姑娘叫林晓,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附近的一家幼儿园当老师。从那以后,她果然常来,有时候买早餐,有时候买晚饭,有时候只是进来买瓶水,都会跟陈默聊几句。林晓很活泼,话很多,会跟陈默说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有多可爱,说今天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说小区里哪家的猫又跑到她家门口要吃的。陈默一开始只是嗯啊地应着,后来慢慢的,也会多说两句,比如“小朋友调皮的时候也挺头疼吧”,比如“那只猫是不是三花猫”。林晓眼睛一亮,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陈默说:“见过几次,常在小区里晃。”林晓笑着说:“原来老板也注意到它啦,它可粘人了。”
有一天晚上,快关门的时候,林晓又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她说:“老板,我妈今天给我寄了点饺子,我吃不完,给你带了点,你尝尝?”陈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看着林晓期待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接过保温桶,说:“谢谢。”林晓笑着说:“不客气,你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陈默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韭菜鸡蛋馅饺子,香气扑鼻。他拿起筷子,吃了一个,味道很家常,像他妈妈以前包的。林晓看着他,说:“怎么样?好吃吗?”陈默点点头,说:“好吃,谢谢。”那天晚上,林晓陪他一起关了门,两人一起走在小区的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陈默觉得,那条路好像没那么长了。
从那以后,林晓经常会给陈默带点吃的,有时候是她自己做的便当,有时候是买的蛋糕。陈默也会在林晓来的时候,多给她加一根关东煮的萝卜,或者在她买酸奶的时候,送她一小盒饼干。两人渐渐熟络起来,陈默也偶尔会跟林晓说起自己以前的事,比如大学的时候喜欢打篮球,比如以前很喜欢看科幻电影。林晓听得很认真,有时候会问:“那你现在怎么不打了?”陈默沉默了一下,说:“没时间。”其实不是没时间,是没心情,自从跟阿哲闹掰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篮球,那些曾经喜欢的东西,好像都随着那段友情一起被他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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