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2/2）
她的美梦破碎，他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她们”？
泽期缓缓道：“太霄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生来帝君，没有任何阴暗的过去，他是世间最纯净正直的存在。而他看在你的份上，也一定会将她们视如己出。交给太霄，我很放心。”
“你倒是会打算。”般若冷笑：“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给她们找了个好养父？”
“我也付出代价了。”泽期痛苦地说：“一千六百年的走访，让鬼蜮全境归于和平，我没有白拿太霄好处。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孩子负责。”
他给了她们一个和平干净的鬼蜮，她们往后的人生道路将一片坦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般若苦笑着：“就算你解释得过去为何丢弃她们，可说到底是因为‘她们’只是我的一场美梦，‘她们’与你毫无干系，你什么都没有付出，所以你并不放在心上！十夜啊，你好狠的心。”
“不，这不是事实。她们与我也有关系。”泽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们’不仅仅只是你的一场梦，‘她们’是拥有你我二人血脉的婴孩，虽然她们的出生不被祝福，可她们确实是真实存在着的。”
“你跟我来。”在般若的疑惑中，十夜牵着她的手，直接带她去了混沌殿。
混沌殿是大王姬的居所，空置多年，虽然中途短暂有人居住过，但终究没有迎来长久的主人。袭臣搬来之后也没有动用这里的物件，所以这里基本还保留着大王姬在世时的模样。
混沌殿的后院，也有一个秘密，就跟十夜的血狱一样，是只有大王姬所知道的绝密——一汪不起眼的泉水，便是整个混沌殿的生机之所在。
生机泉，取二人之血，滴入泉水，便可以生肌铸骨，喂养女子喝下，便可十月成胎。
当年大王姬因怀孕而被鬼母削去王位，便是她偷偷喝了生机泉的泉水所致。
十夜奉命缉拿，故而知道了生机泉的存在。他将此事密而不报，对外只说大王姬假孕，不过是个障眼法。
“所以，孩子不是梦。”十夜缓缓道：“她们是由你我二人的血液凝结而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你我的血脉，这一点，从她们的年岁就可以看出来。”
“年岁？”般若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十夜点了点头：“你我都是活了几万年的仙人，她们承载了我们的力量，力量越强大，孩童时期便越久。她们不是发育不全，也不是智力低下，而是因为力量太强大，需要时间去消化。总有一天，她们会茁壮长大，成为照耀三界的存在。而太霄，若能为她们背书，她们拥有的便是不输任何人的未来。这一点，我给不了她们。”
他是泽期帝君，可他的名字永远与鬼王十夜挂钩。
十夜一口气说完，解除了般若内心所有的困惑。
她陡然间松了一大口气。
她们是真实存在的，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们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拥有着二人的骨血，这一点……也真是太好了。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压力消散，又或者是旁的喜悦，般若差点就站不住，滑坐在地。
十夜本想去搀扶，却又止住了手，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陪她坐下。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这几年来，他们从未如此平心静气地待在一起过。
般若总有无数种理由支开他，远离他。
他们能这样坐在一起，是重逢以来的第一次。
二人待在空旷的混沌殿后院里，晒着头顶一方从三十三天借来的月光，突然之间的，所有的矛盾疑惑就全都解开了。
般若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反而哭出了声。
从一开始细微的、弱小的，到后来号啕大哭，十夜都没有打断她。他只是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哭。
般若没有拒绝。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好久、好久。久到头顶的那一方月光都变成了太阳，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才从他怀里抬起头。
十夜一夜没睡，陪在她身边。她哭了多久，他就心疼了多久，等她终于哭完了，才给她擦了擦眼泪，问她：“那你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般若哑哑地点头：“原谅了。”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愿意。”
十夜没有失望，意料之中似的点了点头：“没关系，我还有一生的时间，我慢慢等，总能等到你说愿意的一天。”
般若翻了个白眼，然后从他的身上离开。
二人回到太古殿，刚洗漱完毕，准备各自回房，大门却突然被拍得“啪啪”响。
门外，列宿突然扛了一口水晶棺材来，一把将它摔在了般若的面前。
般若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列宿：“我昨儿本想去罗酆宫寻芒角和御月，可我到了那里，冥冥之中，就有一个声音指引我去了一个水晶宫。你猜我在水晶宫里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你！”
列宿说话的同时，猛地打开水晶棺的盖子，露出了里头绿意栩栩如生的脸。
服用了无颜花的绿意尸身永生都不会腐烂，到现在依然跟睡着了似的。
列宿激动地说道：“这个人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一定就是上辈子的你！”
般若断然摇头否认：“不是，不可能，你别多想。”
“这就是你！”列宿笃定地说：“你与我之间肯定有什么前世的干系，不然我不会找到这具水晶棺。般若姑姑，我不嫌弃你年纪大，要不然，你也考虑考虑我吧？”
“……”
般若没有里列宿，反而望着十夜，说了一句让列宿听不懂的话。
般若说：“要不，你还是重新给我塑个容貌吧。”
佛有千相，她千变万化，已经快要忘了她最原本的模样。而十夜记得的她的样子，恐怕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十夜早就想这样做了，自然义不容辞。
当晚，十夜便给般若制了一副新的容貌。
他让她坐在梳妆镜前，掀开了她面上的重重面纱，露出一张皎白无瑕的面容——舒展的眉头，恬淡的眼角，配合着微微上扬的嘴唇，容色寡淡仿佛万物皆不在心，可就是有一种独特的氛围，让看到她的人内心都会跟着平和。
那是她尚在太平府之时所用的面容，一颦一笑，都如出一辙。
而她原本空洞乏味的眼睛抬起来时，却又会在倒映出十夜的那一瞬间而有了光彩。
她是如此鲜活明艳，有姿有色。
十夜弯着眼睛，十分满意地对镜中的她说：“狄大夫，别来无恙。”
般若亦浅浅而笑，看着镜中的十夜道：“武王爷，好久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