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2）

往生六道不与外族通婚。王舍城里，几乎所有的子民身上都有着鬼母的血脉，千万年来，他们互食而生。

法力高、能力强的人则获得生存机会。法力低的人只能逃亡，从而渐渐开辟出六道。

王舍城以下，每一道都经由千百代人的努力，才获得一点点生存的机会。越往下走，生存环境越艰难。

一道繁、二道华、三道丰。而四、五、六则人烟稀少，人迹罕至，不被重视，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出生率极低。

黑水城城主在即将天人五衰之际，得知夫人怀孕，喜不自胜，问过灵脉，却得知夫人孕育的是一个女儿，十分焦虑。焦虑到添嗣的快乐几乎都要被淹没。

他不甘心自己一手治理的城市却没有继承人，于是通过密法，将胎儿一分为二，造了一个男孩，那个人就是后来的笔墨。

笔墨抢走了书香大部分的生机，导致书香出生之时就体弱多病。她的耳朵听不见，皮肤见不得光，在别的孩子可以在户外自由玩耍的时候，她只能一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阁楼里，看着他们玩。

城主怕书香身上的气泽影响到笔墨，不允许他们经常待在一起，将她迁到了遥远偏僻的古书阁居住。

在书阁里，书香并不觉得无聊，她有了别的打发时间的方法：阅读。

古籍、画册、正史、野史，只要是前人留下的文字资料，她都看。看得多了，还会用心去记忆背诵，当有一日，高位的王子王姬驾临黑水城，她能准确说出两位王子和王姬的喜好，她的父亲照她说的去做，获得了上位者的嘉奖。

黑水城城主开始注意到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儿，认为她虽然身体百无一用，但脑子十分好使，且二人已经长大，不会再互相影响，于是将她的住处移回了笔墨的院子。

笔墨从小被宠着长大，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不管考什么都是第一，对学习这回事不大上心。

但书香却恰恰相反，她天资一般，但胜在勤奋努力，又因病导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镇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是个毫无生活情趣的人。

笔墨本来注意不到这个孪生妹妹，可在一次下三道的比赛中，头一次参加的书香以高过第二名的笔墨四十分的成绩拔得头筹时，笔墨心里不平衡了。

丢了男儿脸面的笔墨回家之后，时常欺负她，不给她看书，不给她吃饭，烧了她的头发，剪烂她的裙子。她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父母也没有站在书香那一边。他们从来不骂笔墨，若是做得实在过分，书香的侍婢告状了，他们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他是哥哥，妹妹理当相让。”

连侍婢都看不过眼，而她自己从来没有跟笔墨争过。

她从娘胎里就在让，让了一次、两次，让了一辈子，最后连自己的命都让了。

黑水城被三王子屠城的那一天，笔墨被验明真身后，即将被斩首。书香用了自己的法身跟他交换，救了他一命。

笔墨醒来的时候，全身裹在书香的黑袍里，身边只有一只从小陪伴书香长大的灵蝶。

灵蝶是他小时候随手送给她的礼物，一点都不值钱，生命力也低，活了这么多年，纯粹是书香一直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书香一死，灵蝶也活不久。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救哥哥不是因为父亲和母亲，只因为哥哥是哥哥。只有哥哥才拥有去王舍城的能力，希望有一天，哥哥能在王舍城里拥有一座写着自己名字的宫殿，那是身为女子、罹患重病的我，永远也达不到的荣耀。”

笔墨看了想笑。

笑着笑着就哭了。

王舍城，往生六道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地方，可他毫不在乎。他宁愿重新再活一次，这一次，他只求能天天陪她扑蝴蝶。

但这个世界没有重来，没有如果。

他只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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