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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折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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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毕竟是君王。

即便杨衍能克制住飞鸟尽良弓藏之意,但到底,也需要一个杯酒释兵权,来安这颗心。

话说到这儿,杨衍想了想,也便不再藏着掖着。

他问:“从当年市井相识至今,你可曾有一瞬一息,动过对我取而代之的念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怎么看都没什么悬念。

果然,闻玄并未多想便点了点头:“自然是想过的,只是每每想到我自己要做那个位置,那画面我就十分不敢苟同了。”

说罢,两人纷纷笑了起来。

杨衍还是有不解:“你不觉得委屈、不值吗?”设身处地,他一直觉得,如若自己是闻玄,国恨家仇,绝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这天下,本就该是你的。”

闻玄笑了:“你说这话不委屈?”

杨衍愣了愣,思绪万千的转过头去,好半天没说话。

——其实,若论最初,这个皇位他也是不想要的。可事到如今,却也是放不下了。

这时候,闻玄的话在耳边响起:“没那么多应该。倘若真有,那也是你比我,更应该做这个位子。”说着,他笑了一声,坦坦****的承认:“魄力之上,我不及你。”

他说得真诚,可这些却不是杨衍想听的。

“这是道理之上的说法,我问的是,私情之上,你看着我,就不觉得嫉恨?到今天你拼了命打下这江山,却要由我掌权,这辈子,你觉得值吗?”

闻玄了然他的意思,回头挑眉看向他:“实话?”

杨衍点头,不容置喙:“实话。”

闻玄沉下心来想了许久。

而后他说:“过去想着出身、遭遇、时运、因缘,感慨怨恨不甘仇怒无一不有,可现在,我静下心来想谢冉的时候,却又觉得半生风雨,终究遇上了她,便哪怕什么都要失去,也什么都是值的。”

那日杨衍站在高楼之上,看着闻玄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心中万般滋味,最终也只化作唇边苦涩一笑。

随着风声,有那么句话倾散而出,是他低喃:“这辈子,你比我幸运。”

晚上闻玄回到府中,提及杨衍邀自己望仙楼一叙时,不意外的从谢冉脸上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诧然之色。随后,就见她过来勾自己的脖子,懒洋洋的问:“说什么了?”

他脸上挂着宠溺的笑,眼睛里仿佛只有跟前这一人而已,低低道:“他问我这辈子值不值。”

她挑了挑眉,对这答案竟也好奇起来:“你怎么说的?”

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将人小心的抱在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低声言道:“我这辈子有你,怎么都是值得。”

闻玄在八月初时,正式于北极殿上卸甲折剑,挂冠求去。杨衍先后驳了三次,终于允准,其时为其加太保衔,另有封赏无数。

朝堂之事还没了结彻底,八月中浣时,谢冉的孩子便生了下来。一个圆润可爱的男孩子,王修当时给了她两个字,说是男孩子便用绍字,如此,孩子的名字便也定了下来,便唤作闻绍。她这头抱着孩子还没稀罕够,那头朝堂之上也没停下来。九月初,与南诏和亲的事最后敲定了下来,送去和亲的对象,并非是当初蒙忌所以为的贤媛长公主,而是加封了陈国翊阳长公主的,敦柔郡主。

圣旨明明白白降下来的那一刻,谢蕤忽然就很好奇,蒙忌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个什么神色表情。

送嫁行仗离京时,谢冉已经出了月子,亲自送人送到城外十里,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帝都。到了十月份,朝堂上经历了一番洗底,诸事都已定了下来——谢执受封靖国公,继王修之后,以冠龄拜相,列百官之首。军政上,紫宸府改紫宸军,蠲上将衔,由李承光出任主帅之职,萧放拜定北大将军执掌定北帐,唯一出乎谢冉预料的,却是西境的归属——自冉竟因通敌卖国之罪为杨衍下令斩首之后,她本以为征西帐的军权,最后会归于郗惔手上,却没想到,最后得了这封疆大吏之位的人,竟会是凌珣。

对此,闻玄给她的解释,不过一句历练得成而已。她虽心里疑惑,但如今也没心思管了,随口问一句,没得答案也不深究,毕竟此刻在她心里,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做。

这日天气清暖明媚,谢冉便带了一双儿女进宫来看谢弗。几个孩子在跟前闹腾了一会儿,才被苏音领着人带了下去,姐妹两个得了空说话,谢弗打量了她半晌,启口也不含糊,直接问道:“打算去哪儿?”

谢冉听了这突如其来的一语,不说惊讶,只是笑笑,便道:“他在华亭修了一座别苑,据说四面风景很好。”

谢弗看她神色安然,自己的眉眼也跟着舒展了不少,缓缓道:“早前发生了不少事,自家的、冉家的,看遍了起起落落生生死死,咱们这一家子,终究,你能有个好归宿,也算很好了。”

“阿姐……”

她脱口唤了一句,随着她的话便想起了之前料理西境后事时,冉竟以泄露谢至回程路线与晋军从而坐罪之事。许是之前看着朝堂风向,心里多少有些准备的缘故,这事出来后,不论是她还是谢弗,都未曾有什么太大的震惊,至于伤心还是寒心,到了那一步,也都没必要再追究了。

如今谢弗提起这话,谢冉便有些后悔当时自己未曾多多进宫陪伴她了。想了想,她便劝道:“阿姐,后宫中有璇之姐姐、独孤贵妃她们看着,如今凌楉跟萧氏也都安分了许多,您就别太操心了,好好休养着,等来年您生辰,我便带着孩子回来看您好不好?”

谢弗却笑道:“你这一走,便想鸟儿离了笼子,还舍得回来?”

谢冉却回答得极快:“舍得啊,金陵……到底还是故里。还有我牵挂的许多人呢。”

彼时她倒是未曾想到,这一句舍得不舍得的话,几日后,不一样的情景中,却又从另一个人的口中问了出来,多少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舍不得?”

一应行仗收拾齐备了,启程离京赴华亭那日,清晨时分,站在乌衣巷中,她脚步顿了顿,四下望去时,便得了身边人如是一问。

回头看向正含笑望着自己的人,谢冉挑了挑眉,随口便道:“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样说着,她目光又梭巡一圈,忽然间,心头便升起了些异样情绪。

闻玄拉着她的手正要将人往车驾上带,便听她道:“说起来也挺奇怪的。”

他动作停了,转头颇有兴味的看向她,“嗯?”

“过去再怎么说放下,都有那么两分不真实,如今这一走,我原以为自己会不舍,可现在看来……”她说着,脸上笑意一深,反握住他的手,恍然般道:“倒是真彻底放下了。”

如同多年羁绊斩断,纵有遗憾,但想着前方明媚之路,便有无尽的勇气。

行仗一路悠悠闲闲走走停停,等到华亭之时,已然过去了五日光景。

当闻玄献宝一样把她带到那座一早修筑完备的别苑中时,她起初是觉得他这样孩子气的行为是有些可笑的,可当寝阁庭院中那一方天地映入眼帘时,她霎时仿若脚下生根,竟是一动也动不得了。

那是幅什么景致?

——竹篱茅舍,庭院疏朗。一棵树,两张椅,一铺小案,一壶清茶。

携手有心人,看日出日落,望云卷云舒。

一草一木,恰如当年。

那人站在她身后拢着她,低沉声线滔滔不绝,她却没怎么听清他在说什么。

“闻玄,”

突如其来的,她一声短促有力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微一惊,回过神来便有些无措,忙不迭的问道:“怎么了?是不喜欢么?”

自然不是。

她转身往他身上一撞,双臂将人箍得死紧。

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她轻声絮语,却是在道:“我这辈子有你,怎么都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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