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敦柔郡主(一)(2/2)
闻玄既有意与自己搭话相识,想来也是有相邀之意的,考虑着身边这位表哥的刚直心肠,未免场面再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谢蕤便索性先一步提出邀请,正好,她对眼前的人也很有些研读的兴趣。
闻玄看着眼前的谢蕤,心头莫名而来的那股喜悦愈发盛大,这种情绪,在他二十七年的人生过往里,还只出现过两次。
他含笑道:“郡主盛情,玄却之不恭。”说着,便请人往楼上他一早吩咐留存的雅间而去,谢蕤问了位置,便请他与萧放先行过去,自己稍后便到。
见其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间上,凌玿终于忍不住了:“蕤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真准备同那起子狼子野心的人对坐品茶吗?”
谢蕤看了他一眼,心头一叹,道:“今日之前,你可认识他?可见过他?”
凌玿一怔,不解她话中之意,但仍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没见过,也不认识,可是他……”
“你想历数他的‘罪名’?”谢蕤道,“朝堂之事,你未曾亲身经历,便没有立场判断对错,你眼中他的错误,不过是因着你对云家的私情方而有之,是真是假,只在私心,不足言说。可另一头,他征战十数载,为江山居功、为百姓守护,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你也是受益之人,你若能为别人的事仇视他,是否也该为着自己而感谢他一句呢?”
她一番话,只把凌玿说得脸色窘然。
“你……”他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我……”
谢蕤无奈的压了压唇角,道:“玿哥哥,你性情清高直白,这并非坏事,可你该记住,出了门,外人眼里,你是凌家的儿子,你言行有失,人家不记着凌玿如何,只会说,养不教,父之过。”
凌玿赫然一惊,只觉是醍醐灌顶,一言惊醒梦中人。
他慌乱的与谢蕤道谢,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之势,惹得后头的青笋跟青裙皆笑了起来。谢蕤侧目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她们两个一眼,转而又向凌玿道:“适才相护之举,敦柔在此谢过,楼上茶局便不劳玿哥哥作陪了,免得您不自在。等来日敦柔再于府中摆宴相邀,届时还望您赏脸。”
凌玿虽知她是为着自己考虑,可还是不放心她一人上去,怎奈谢蕤的性子,但凡做了什么决定,便不是旁人轻易能左右得了的,他劝了半晌,终见无望,也只能随她,料想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危险倒是不至于有什么,只是那两个人的身份让他不悦罢了。这样想着,他也只能是又向两个侍婢嘱咐了好些话,方才恋恋不舍的先行离去了。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有话就说。”送走了凌玿,谢蕤带着两个丫头往楼上去时,见她俩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的说话,便说了这一句。
两人对视一笑,青裙便没大没小的说道:“我们两个是说,您适才对凌家二公子说的那些话都是明理至极的,只是前两日咱们府中闹成了那个样子,怎么也不见您同大人与二小姐也说上一番呢?”
谢蕤面上划过不以为意的一记淡笑。
“岂可同日而语。”她说着,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凌家哥哥若也有拿命挣太平的事迹能将拿出来,他就是与闻玄决战拼命,我也只会说他英雄肝胆,血性男儿。”
她身后,青裙青笋俱是一怔。
临窗木案前,闻玄正端着杯盏抵在唇边,此间目光远远的眺出窗外,神色竟如峰巅云雾般悠远,恍若遗世独立。
即便,萧放就在他右手边的位子上坐着,可谢蕤眼中,此间天下也仿佛只剩了他一人。
她有些不懂。
沉了口气,谢蕤走上前去与二人打了声招呼,萧放向她身后看了一眼,便问:“凌二公子走了?”
谢蕤入座,淡淡笑道:“表哥失礼于人前,自觉不妥,实在羞于见人,便嘱咐小妹代其向二位将军赔礼,还望两位将军多多包涵。”
萧放笑道:“郡主言重了,适才上将还与放言及,凌二公子果率性人也。”
闻玄搁了杯盏,谢蕤坐在他对面,他一打眼便见到了那副始终被她亲自抱在怀中的卷轴,不由笑道:“郡主果真是有缘人。”
谢蕤眸光一动,刚想问什么,便听他犹如感叹般道:“缘者,不过是被珍惜的相遇罢了。说来容易,世间懂得者却实在不多。”
她微微一怔。
看看怀中的画卷,再看一看眼前的人,谢蕤心头浮现出一个念想,然而只在一瞬,那念想却又不见了。
她浅饮一口茶,道:“是呢,相遇便是因果,珍惜,便是有缘。人人都想做有缘人,又有几人能对缘分真心以待呢?”顿了顿,她又笑道:“上将是难得心思澄明之人,不知是否当真唯有经见过风浪白骨的人,才能得此业果。”
就如眼前的闻玄,就如,自家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