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逐(2/2)
“要救他们谈何容易?朝中六部早已被王显把持,锦衣卫和内府更是为他马首是瞻,本来敢与他对抗的人就不多,现在又制出了解药,成了天京城的大救星,圣眷正浓,民望正盛,我们有什么资本来反对他?”
“衍圣公,我们的资本就是事实和真相。王显做的这些倒行逆施之事,一定会被揭穿的!”
“你啊你,真是和聿儿一样幼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正的事实还重要吗?百姓们对于大琰的现状早就不满了,王显借此时机煽动起滔滔民意,现在所有人都把对政局积攒已久的愤恨全都算在了柳渊澄的头上。这种情绪已经不可能压下去了,必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柳渊澄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疫毒之事是她干的,她得死,不是她干的,她也得死!”
“可…就算救不了柳渊澄,那孔聿黎呢?他可是孔家最优秀的子弟,下一任衍圣公啊!”
“袁契,你要知道。”孔朝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晦暗的眸光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孔府这块牌子比孔府里的人重要多了。”
袁契愕然地盯着他,两颊的肌肉骤然一紧,沙哑的声音从牙缝里钻了出来:“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孔朝沉沉看着他,压住嗓子吐出几个字:“孔聿黎品德有亏,识人不善致家族蒙羞,我打算…择日公告天下,将他逐出家谱。”
“什么?!”袁契噌的一下跳起来,脑袋咣一声撞在马车顶棚,又被惯性一甩径直跌坐在车上,可他顾不得疼痛,伸手拽住孔朝的胳膊道,“不能这样啊!孔聿黎和柳渊澄都是无辜的!而且您的亲弟弟…镇西将军还守在边关,您要把他儿子逐出家谱,这么大的事,不用和他商量么?”
孔朝任由袁契晃动,慢慢偏过头,压抑住过于强烈的情绪,淡淡道:“身为孔家人,我们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凡事都以家族利益为先。你想想这种事情,史书中会怎么记载?搞不好就是遗臭万年。孔氏千年的门第、传世的名声,绝不能被这样一件事辱没了。我相信我的二弟…他能理解我的难处。”
“你…你…不行!不能这样,我们必须救他,不然,大琰也没得救了!”
“小公爷,我与你父亲宁国公相交多年,凭这份交情,我劝你一句,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想要保全自家上下几十口的命,你最好别再插手此事。我知道你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我想,宁国公此时应该正焦急地等在府里,等着抓你回去。”
孔朝话音刚落,马车吱呀一声停住了。袁契还愣在一旁,孔朝已经掀开了车帘,车外便是一座漂亮的府邸,府门前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焦急地来回踱步,正是袁契的父亲宁国公袁琅。
“爹…”袁契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也仍是一动不动,嘴里不知所措地喃喃着。
袁琅已一眼看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揪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拉下了马车,一边走一边训斥道:“逆子!你竟敢瞒着我惹出这么大的事,该死,该死!”
“爹,爹,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先留着命再解释吧!来人,给我看好他,不准再出门!”
袁氏父子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小,随着宁国公府大门砰的一声关闭,孔朝也慢慢放下了车帘。他疲惫地靠在车厢上,双眼失焦地发着愣,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横长的皱纹在脸颊上溢开。
“老爷,回府么?”车外的仆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孔朝回过神来,迅速抹掉泪水,清了清嗓子,道:
“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