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2/2)
“木娘子!”假山后响起了厨房朱大娘的声音,脚步由远及近,似乎在找她,“吃饭咯!”
柳渊澄慌忙摇摇头,试图把乱七八糟的杂念甩出去,她绕出假山,对着朱大娘强颜笑道:“大娘,我来了。”
朱大娘哈哈一笑,胖胖的双手在围裙上一擦,热络地拉住柳渊澄道:“木娘子,今日公子给厨房加餐,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了。”
“哎。”柳渊澄不敢表现出内心的慌乱,只好顺着她去了厨房。
果然,厨房是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仿若过年一般。长桌上摆着好几个盛满鸡鸭鱼肉的大盆大碗,让人垂涎欲滴,所有的下人都端着碗在大快朵颐。柳渊澄也拿了一个碗,可她毫无食欲,只静静地坐在一边。
“我说,沈公子真是大善人,先前说修好园子就给大家犒赏,果然言出必行。我在临溪几个大户人家做过长工,也做过短工,没一个像他这么大方的。果然天京城来的爷就是豪气啊!”一个上了年纪的家院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感慨道。
“才不是呢,我以前也在天京城的人家做过工,有人那个小气的,一碗饭连油星子都看不见。所以啊,是沈公子人好,才愿意拿出钱来犒劳我们这些下人。”
“就是就是,像沈公子这样的主子,太难得了。”
“唉,也不知他会在临溪待多久,听说啊,他天天在书房苦读诗书,是为了明年的秋闱,等他高中了,估计就要离开这里吧。”
“原来是为了科举啊。我说呢,像他这样的年轻公子,一来从不听戏,二来从不喝酒,三来从不逛青楼,也是极少见的,想必他以后一定是国之栋梁啊。”
“是啊是啊,确实是位难得的人才啊!”
柳渊澄听到此,不禁怔了怔。按这么说,沈明从不饮酒,也从不去烟花之地,难道郁兰茶坊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纨绔并不是他?
她晃了晃脑袋,先前是她太激动了,仅凭一双手就浮想联翩,简直可笑!天下芸芸众生,长相相似的都不可枚举,更遑论手这种没任何特点的部位了,若想凭借它来认人,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时,柳渊澄心中五味杂陈,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也不知是羞赧、好奇还是意外,搅得她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散值,她一回到家就生病了。
自从两年前她逃出天京城大病一场后,她就没再生过病。为了照顾木婆婆和非非,她一刻也不敢松懈,所幸这副看似柔弱的身体也支撑住了。然而,也许是两年来积累的疲乏劳顿,也许是这几日跌宕起伏的情绪,这一次她病来如山倒,很快就发起了烧。
沈府那里是去不了了,她只好托人去请假。孔聿黎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读书,桌案上还放着那只蔷薇,花瓣已经枯萎了,连枝干上的叶子都打起卷来,但他却并未将它弃掷。
“发烧了?很严重吗?”他淡淡问道。
郑永道:“据木娘子的邻居说,她一直拖着没说,结果今天一早愈发严重,甚至都有些昏迷了。”他知道这几个月来,公子早已习惯每天收到木娘子极对他胃口的花作,故特意问了个清楚才来汇报的。
孔聿黎放下手中的书册,剑眉一蹙,颇为严肃地说道:“为何不请郎中?”
“她…家贫,不想花钱请郎中,原以为熬上两天就能好的。”
孔聿黎轻轻叹了口气,回想起这一连串的事情,其实是他给她预设了一个所谓“女间谍”的身份而衍生出来的,说到底还有自己的责任,思忖片刻,便吩咐郑永道:“她在府上做事也算尽心尽力,你取一两银子送给她吧。”
“遵命。”郑永闻言暗自一喜,这木三娘果然有点意思。公子以前对年轻女子避如蛇蝎,连句话都不肯多讲,现在不仅让木娘子进他的书房,还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
着实是个难得的妙人。
郑永正要去账房拿银子,刚转身又被孔聿黎叫了回来:“郑永,我肩膀上的伤又开始痒了 ,你按照先前的方子抓些药来。”
郑永一拍脑袋,忙道:“最近秋意渐寒,您的旧伤总是会发疼发痒,要不还是找位郎中来看看?”
孔聿黎摇头道:“不必了,这老毛病外敷些药就行。”
“明白。”郑永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孔聿黎翻了几页书,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向桌前一扫。本来每天,柳渊澄插好的花作都会放在桌角,淡雅的花草香会伴随他整整一天。可现在,桌子上只有那只干枯的蔷薇。
孔聿黎一时有些空落落的,也没心思再读书了,便起身到园子里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