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名义(1/2)
湛蓝的天空下,京都那金黄色琉璃瓦的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我站在南门口,两旁石像耸立,威严壮阔。
看着遮住半边天的宫墙,我心中掀起了万千情绪,有久违的熟悉,也有未知的紧张。
“神女请随我来。”小太监带路道,我跟上他。
乾清宫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光珠,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为实景,何处为倒影。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来乾清宫,以往都是佩瑾斯到凤鸾殿去找她。
雾白色惟帐内,佩瑾斯侧躺在床榻之上,一手撑头,双眼微闭。
我看见他朦胧的身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从眼神中喷涌而出,步子也不觉放慢了许多,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慢慢地靠近,闻着殿内熟悉的龙涎香,想他身畔是否也一样。
“陛下,德妃娘娘为您请的神女到了。”小太监向帐内的人汇报,声音回**在空旷的殿内。
“嗯,她有心了。”佩瑾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慵懒,似是没有睡醒。
我走上前跪下,这是她第二次给佩瑾斯下跪,清冽的声音响起:“民女竹月见过陛下。”
“免礼。”床榻上的人平淡地说道,没有睁眼,没有动作,好似睡着了。
我深深地皱起了眉,她不知,才三年不见,佩瑾斯竟然连呼吸都变了。
以往他的呼吸很沉稳,睡在他的身边总是让我觉得格外安心,可是现在她面前的佩瑾斯,呼吸似有似无,清浅得不行,要么就是快睡着了,要么就是快不行了。
我可不希望是第二种,她有些害怕,还有些自责,或许自己当初是狠心了一点。
但是看看现在楚国的情况,确实比三年前要好上许多,即使当年和姜国打了一仗,但由于两国实力不相上下,最后在陈国的调节下双方和解了。
况且这些年从凌云阁得来的情报看,佩瑾斯做事也越来越有自己的考量,变得越来越成熟稳重。
只是我看着他的身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却又说不上来。
“你就是坊间传闻能治百病的神女?”两人沉默了许久后,佩瑾斯先开了口。
我敛下自己眼中的情绪,低下头回道:“传闻而已,民女没有那么神,只是略懂一二。”
佩瑾斯睁开眼看她,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那开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惟帐前又停了下来。
右手轻轻撩开一个缝隙,看见了榻上人的双腿,佩瑾斯没有盖被子,只是侧身躺着,一身月白色睡袍,上有青丝绣成的华丽图案,质地很好。
我又掀开一点惟帐,进到里面,没有往他跟前凑,而是径直跪坐在佩瑾斯腿前。
察觉到此女的动作,佩瑾斯看了她一眼,说道:“已经有些年头了,本来只有右腿出问题,后来左腿也不行了,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我没转头,只是盯着他的腿说道:“民女定竭尽所能。”
说罢,她开始检查起他的腿,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佩瑾斯看着她,皱眉问道,好似有些怀疑她的实力:“你不先诊脉吗?”
哦对哦,古代一般都是先诊脉,我忘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紧张,一方面她其实不通过诊脉来医治,所以就忘了。
我挪动膝盖,来到佩瑾斯面前,低垂着头说道:“还请陛下伸手。”
佩瑾斯有些不耐烦地把那只闲着的手伸出床沿,我睫毛抖动了几下,缓缓搭上他的脉搏。
“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朕?”佩瑾斯突然盯着她低垂的眼睛问,我的手微微颤了两下,有些脱离他的肌肤。
佩瑾斯微微侧头,在她的手指即将要离开自己的间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上身微微向她这边倾,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和距离吓住了,身体微微后缩,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近在我面前,可是她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许久,她强装镇定地抬起眼,假装在看他,其实我的目光只是到了他的脖颈,不敢再往上。
“看着朕的眼睛。”佩瑾斯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我此刻慌乱极了,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佩瑾斯丝毫没有放开手的意味,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我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她吃痛地抬头,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对上了佩瑾斯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太痛了的缘故,她显得有些承受不住,眼里都是挣扎和害怕,看上去委屈极了。
因为戴着面纱的缘故,我是不担心佩瑾斯会认出自己来。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心上,扰的她后来的诊治都有些心不在焉。
只见他突然放开了我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苦涩:“你的眼睛倒是很像她。”说罢,他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可惜,她不像你这么懦弱,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
我都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了,只知道现在心里很挣扎。
我在他闭上眼的时候,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敛下来,心里乱成一团。
“民女惶恐。”她说。
“继续吧。”佩瑾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躺着一动不动,任她检查。
我缓了缓神,挪到他腿前,在心里问姜糖:“他的脉搏如何?”
“还可以,没啥问题,就是心火不足,有些虚弱。”姜糖简洁地说道,“你看看他的腿。”
可是我又难住了,这要怎么看嘛?
“可否请陛下宽衣?”我小心地问。
佩瑾斯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把右手的袖子卷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心领神会地把他右腿抬起来一点,然后把裤腿往上卷。
好在他的裤腿很宽松,能卷到膝盖上一大截,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就这样赫然印入我眼中,我不自觉红了眼。
眼前这疤泛着猩红色和褐色,从轨迹来看是穿透了大腿一侧的肌肉,所以在对应的位置,也有一道疤痕。
“这貌似也不是很严重啊?刚刚把脉的时候,他的体内也没有余毒,怎么站不起来呢?”姜糖说道,我也沉默了。
其实她觉得挺严重的,这一看就很疼,况且人体那么多组织,血管,神经,要是不小心蹭到哪一个引起了连锁效应,想想都觉得麻烦。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离远一点我看看。”姜糖说。
我稍微拉开了距离,佩瑾斯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并没有察觉。
“骨头也没问题,血管也是,神经的话……脊髓神经,也没问题啊?啥问题都没有啊?”姜糖要是能做表情,现在一定一脸懵。
姜糖有透视眼的能力,准确得来讲,她的眼睛就是那一台台精密的仪器,能够短时间内给病人做检查并得出结果,方便得很。
那她现在这样说,肯定是真的没啥问题了,那为什么佩瑾斯一直站不起来呢?
“真相只有一个!”姜糖突然说了柯南的台词。
“什么?”我问。
“既然生理上没有问题,那一定就是心理上出了问题。”姜糖笃定地说,“他估计是自己不想站起来,又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他自己以为自己站不起来了,就是……怎么说,你不是学催眠的吗?我想你能听懂我说的。”
我当然懂了,她懂得不能再懂了,上辈子她就亲手治疗过许许多多心里有障碍的人,这些人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好不了了,已经自暴自弃了,那无论再怎么治,都不能治好他们,除非让他们重新燃起希望,打心里觉得自己一定能好,或者觉得自己根本没病。
可是佩瑾斯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给自己暗示自己站不起来呢?
我看向前方仍旧闭着眼睛的佩瑾斯,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明明没啥问题,说不定只要稍微尝试一下就能发现自己其实可以站起来走路,可是他却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到底她的离开,是让他变得更坚强,还是更脆弱了呢?
空气里弥漫着我的伤感,可是佩瑾斯却浑然不觉,他好像睡着了。
我挪到他的面前,凑近确认了一下,他真的睡着了。
我苦涩地笑着,看向他的眼眸水雾朦胧,极尽温柔与心疼,伸手抚上他的眉心,舒缓开他不安的眉头,一滴清泪落就这么在了他的鼻翼上,又滑落在他枕着头的手臂,在月白的睡袍上晕成一团。
这得是多累,能在她一个陌生人面前睡着?不担心她图谋不轨吗?还是自己刚刚的懦弱模样放松了他的戒备?要是她是装的呢?
我无奈地摇头,又是几滴泪啪嗒啪嗒落在床单上。
“陛下,陈国使臣觐见。”玉壬才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吓得我赶紧抹干了眼泪,和佩瑾斯拉开距离。
佩瑾斯睁开眼,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睡着了,眸中闪过一丝懊恼,然后看了我一眼,她还是之前那副样子跪坐在自己腿前。
裤腿已经放下来了,她正在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
“让他们等一会。”佩瑾斯对门外说。
“是。”
“神女,怎么样了?”佩瑾斯随后问我。
“他这是心病,多半还是因你而起,你掂量清楚再说。”姜糖提醒她。
我知道姜糖的顾虑,无非就是自己不能用读心术读佩瑾斯的心,对他催眠也是难上有难,可她还是把身子转向他:“回陛下,可以治,就是需要时间。”
我是不会放任佩瑾斯不管的,无论跟自己有没有关系,我都要救他。
“嗯,那就有劳你了,玉壬才——”佩瑾斯说。
玉公公推门进来,我看到帷帐外走过来一个人影。
“朕看冷府东侧的醉仙居符合神女的气质,就把它赏赐给神女吧,治疗期间神女住在此处也好方便传召,其他的……”佩瑾斯对他说。
“其他的就不用了,民女生活简单,一处住所足矣。”我连忙说道。
佩瑾斯顿了顿,看着玉壬才说:“就依神女。”
玉公公应下,对我说:“那奴一会领着神女去看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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