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6(2/2)
秦觉没有开口。
并非不愿理会乔钰,而是乔钰这一席话,带给他太多的震撼。
这孩子不容易,同时也胆大妄为,称得上不知天高地厚。
秦觉忍不住再次叹气,看向乔钰。
乔钰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头顶。
头发乌黑,发质粗硬,许是风吹,有那么几撮顽强地屹立着。
一如乔钰本人,一旦认定某件事,撞得满头血也绝不回头。
不过......
“一个父亲怎会责怪他的孩子?”
乔钰猝然擡首,眼里爬上愕然。
秦觉承认,最开始认乔钰为义子,他是怀有私心的。
因为乔钰有个光明灿烂的前程,为了他唯一的亲人,孙女儿秦曦。
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一晃这么多年,乔钰对他的敬重孝顺她的看在眼里。
处着处着,自然处出真感情出来了。
“珩昱,你要明白,这只是你自保的一种方式。”
“先帝昏聩,任意妄为,换个人当这个皇帝也未尝不可。”
秦觉起身,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乔钰的肩膀。
“为父很欣慰,珩昱你能对为父敞开心扉,将一切都告诉为父。”
“平安回来就好。”
接下来,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乔钰为秦觉斟茶,秦觉接过,呷一口:“方才陛下召百官入宫觐见,一为告知我等前朝的阴谋,二为珩昱你正名。”
“眼下众人皆知真正的右相已经不在了,朝廷通缉要犯与前朝余孽狼狈为奸,谋害朝廷命官,兴风作浪。”
“只可惜萧鸿羲昨夜便死在刑部大牢里,没法再追究他什么,陛下便派人将他的尸体抛至乱葬岗,令鬣狗野鸦终日啃食。”
乔钰心说,那具尸体压根不是萧鸿羲,他本人这会儿估计还在杨柳大街的巷子里作垂死挣扎。
“陛下已经下旨追封冯文君,谥号为文定。”
“此外,轩王、定王因顶撞陛下,从亲王降为国公。”
乔钰挑起眉头,连降两级,也是够惨的。
不过又能怪得了谁?
这两日谣言肆虐,就数他俩跳得最高,不杀一杀他们的气焰,真当商承策是吃素的不成?
“对了父亲。”乔钰调整坐姿,呷一口茶,“先前您让我帮您掌掌眼,我让秦永去查了,萧江、杜一舟、邓维这三人矮个子里拔高个,勉强还算不错。”
家境富足,家庭简单,长辈和善,有上进心。
秦觉颔首:“这种事情急不得,还需慢慢考察。”
乔钰深以为然:“毕竟是终身大事。”
正说着话,在书房看书的秦曦出来了。
“小叔?”秦曦喜出望外,“小叔您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问着问着,眼睛就红了。
乔钰轻声细语哄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止住眼泪,破涕为笑。
秦觉围观全程,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的弧度。
......
解释清楚一切,乔钰和秦觉祖孙往安远侯府去。
行至中途,前方街道乌泱泱一片,挤满了人。
“他们在做什么?”
“似乎有锣鼓声,莫非是在庆祝什么?”
乔钰看向左右:“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上前一睹真相。”
秦觉和秦曦欣然同意。
乔钰负责开道,三人很快来到最前面。
是衙役押着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自西向东而来。
这些身份不明的犯人都被关在囚车里,被迫接受街道两旁百姓的目光洗礼。
“这笼子里关着的都是什么人呐?”
“我看到几个矮奴,莫不是大元余孽?”
“大元余孽?真的假的?”
好在很快,有人替他们解答了。
只见衙役一敲手中铜锣,高声道:“诸位都看一看,这两辆囚车里关的是前朝皇子和前朝公主,后头几辆囚车里是前朝的官员,最后关的是矮奴。”
“还真是矮奴。”
“前朝皇子......那不就是安远侯的兄弟?”
“铛——”
衙役又敲了一下铜锣:“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安远侯是大元十八皇子的事儿。”
“那是当然,这两天城里都快闹翻天了。”
“今天早上我二婶子在城西看到安远侯了,官爷,这安远侯莫不是越狱了?”
“当然不是。”衙役笑着摇头,声调高昂,保证在场每一人都能听见,“其实这位才是大元十八皇子。”
百姓们看着囚车里相貌寻常的中年男子:“啊?”
衙役继续道:“这一切都是前朝的阴谋,他们忌惮安远侯造出来的火药,想让安远侯和陛下君臣反目。”
“好在陛下英明,提前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与安远侯和陶小将军反将一军.......”
衙役的解释还在继续,人群中却炸开了锅。
“所以安远侯就是安远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元皇子?”
“安远侯也不是越狱?”
“官爷,夜里跟禁军一起出现在城西的那位,是不是安远侯?”
衙役点头:“没错,安远侯能文善武,得知陶小将军要去支援捉拿叛军的禁军,就一道跟着去了。”
“嚯!安远侯可真厉害!”
衙役再接再厉:“陛下特命我等为安远侯向诸位澄清,诸位可要多多宣扬,莫要再让不知情的人误会了安远侯。”
“放心吧官爷,小老儿一定照您说的做。”
“幸亏我一直都相信安远侯是无辜的,那些个轻信了谣言,去安远侯府闹事的,以后怕是见了安远侯就要绕道走。”
“做了亏心事,哪里敢面对面碰上。”
“你们有谁见到安远侯了吗?我误会了他,我要跟他道歉。”
要问安远侯在哪儿,当然是趁乱溜之大吉了!t
乔钰可不愿意被人当成吉祥物围观。
秦觉感叹:“陛下是好的。”
乔钰不置可否:“那是自然,我能有今日,多亏了陛下的大力提拔。”
秦曦嗤嗤地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也要小叔本身厉害,陛下才有提拔您的正当理由啊。”
乔钰心中熨帖,拍了拍侄女的头:“银子还够用吗?不够尽管跟小叔说。”
秦曦笑眯眯:“够用啦,小叔上次给的还没用完。”
乔钰回到安远侯府,孟元嘉和夏青榕早就等在府上了。
他二人早知乔钰的计划,也不多问,确保乔钰没有受伤,就催他去休息。
“牢房里老鼠蟑螂成群,这两天你肯定没睡好,快去歇歇。”
“我让于祥在房间里点了安神香,有助睡眠。”
瞧他们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脆弱易碎的陶瓷娃娃。
不过乔钰心里十分受用,任由他们推着架着,一路往卧房去。
乔钰一觉睡到傍晚时分。
睁开眼,大片霞光自玻璃窗涌入,绚烂璀璨。
乔钰靠在床头欣赏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库房。
他没有忘记陶正青说的,荣婵在整个计划中对他的帮助。
乔钰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再加上和荣婵往来密切,打算亲自去库房挑几件礼物,再亲自给荣婵送去。
带着谢礼去永宁县主府,却被告知荣婵出城谈生意了。
没记错的话,四月十五荣婵还在京城?
“既然如此,还请您将这些礼物转交给县主,再替本侯转达一句。”乔钰顿了顿,“多谢县主施以援手。”
管家双手接过谢礼,叠声儿应下:“是是是,侯爷您尽管放心,奴才一定将您的话如实转告我家县主。”
乔钰笑笑,转身离去。
-
虽说商承策让乔钰在家中多歇两日,奈何乔钰是个闲不住的,又惦记令牌的后续,翌日便照常出席了早朝。
宫门口,乔钰和陶正青不期而遇。
“钰弟。”
“陶大哥。”
“好巧。”
“心有灵犀不是?”
陶正青哈哈大笑,肩膀一耸一耸:“什么时候休息都可以,为陛下分忧才是正事。”
乔钰默认了他的说法:“走吧,上朝去。”
“陛下驾到——”
金銮殿上,百官跪拜:“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杜公公一甩拂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刑部尚书出列:“陛下,微臣在潜入刑部大牢,刺杀大元细作的黑衣人身上发现了刻有萧氏族徽的令牌。”
话音刚落,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乔钰。
“证据确凿,萧氏通敌叛国,抄家,株连九族。”商承策目光巡视,定格在乔钰身上,“就由乔爱卿带兵前去抄家吧。”
“是,微臣遵旨。”
乔钰躬身行礼,借低头掩下嘴角的笑弧。
关于萧氏的罪证,乔钰没说,商承策也没问。
但是谁都清楚,这令牌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仅商承策,朝中绝大部分官员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
这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栽赃,而栽赃之人圣眷优渥,大权在握,轻易得罪不起。
当一个人有了权势,他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而恰好,乔钰就是那个拥有权势的人。
萧氏与安远侯,终归是安远侯更胜一筹。
......
乔钰身着紫色官袍,领着禁军出宫,直奔萧府而去。
众目睽睽之下,禁军破门而入。
木石制成的牌匾砸落在地,灰尘四起。
萧氏一百八十六口被五花大绑,跪在院子里。
禁军络绎不绝,从萧府抄出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古籍名画更是多不胜数。
萧驰海对乔钰大肆叫嚣:“乔钰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岳氏亦满口粗鄙言语:“乔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啊?!”
禁军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安远侯大怒,拔刀捅死这两个作死的东西。
乔钰面不改色,踱步上前,在距离萧驰海和岳氏不远不近的地方俯下身。
“萧老爷,感觉如何?”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令牌放到那些人身上的?”
萧驰海满眼怨毒,恨不得将乔钰剥皮拆骨,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岳氏亦然,看乔钰的眼神全然不似看辛苦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而是宿世仇人。
“是又如何?”乔钰嚣张至极,“萧老爷当初杀我灭口,毁尸灭迹,不就是给我送证物来了?”
“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十年前我曾立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大小仇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先是萧鸿羲,现在轮到你们了。”
乔钰拂袖,不再看萧驰海狰狞的面孔,转身向外走去。
“我是被冤枉的!”
“都是乔钰!是他陷害我们!”
“给我老实点。”
禁军两巴掌上去,萧驰海和岳氏立马老实了。
乔钰走出萧府,感受着大仇得报的极致欢愉。
但他没有忘记,萧氏之后,还有一人。
今日一并解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