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095(2/2)
“大庆山?”乔钰若有所思。
秦永答:“大庆山坐落于阳邱县,因为山脚下的大庆村而被命名为大庆山。”
马家村,大庆山......
乔钰揉弄眉心,沉声吩咐:“你再去马家村一趟,打听马伯山是否有个叫马玉成的儿子。”
秦永应声退下。
乔钰看着写有四座山名的纸条,笔尖蘸墨,在“大庆山”画了个圈。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乔钰更希望这是巧合。
乡试在即,于马玉成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飞来横祸。
乔钰希望他能信心满满,毫无负担地上考场,而非......
可惜有些事情注定要事与愿违。
秦永来去如风,翌日傍晚就带回了消息:“马伯山有二子一女,长子马玉端,次子马玉成,独女马玉锦。”
乔钰:“......知道了。”
秦永见自家公子面色沉重,有些犹豫该不该将偶然所得的消息告诉他。
乔钰虽百感交集,但也不至于忽略秦永的欲言又止:“说。”
秦永从善如流道:“属下前往马家村时,途径大庆村,在附近发现了祝府管家的踪影。”
“属下正欲跟上去,谁料对方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属下想着有要事在身,得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便只好放弃,去马家村打探消息。”
腊月二十八之后,乔钰曾让双秦调查祝氏,因此秦永眼熟祝府的管家。
可惜当时没查到没什么大错,便只好借质检队让祝氏关店整改。
一晃数月,乔钰每日早出晚归,夙兴夜寐,都快忘了祝氏这号人,再听人提起,居然跟大庆村扯上微末关系。
祝府管事为何会出现在大庆村?
大庆村紧挨着大庆山,祝府的管家究竟是去大庆村,还是去大庆山?
“对了,徐氏!”乔钰突然激动,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心,自言自语,“这是要一锅端的节奏啊!”
私藏铁矿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一经查证,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株连九族,更别说还牵扯到远在封地的煜王。
乔钰靠在椅背上,看着书桌对面的山水画,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良久,他吩咐秦永:“马家村不必再去,你与秦进想法子混入矿山,摸清楚矿山和大庆村之间有何勾连,通过什么方式招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他手。”
乔钰不敢想象,有多少百姓被困矿山,被迫日夜挖矿,如有不从便遭受毒打,甚至魂归地府。
先拿下矿山,救出与那名死者一同受难的百姓,等到那时,矿山背后由谁掌控,自会水落石出。
......
因着种种琐事,乔钰一整夜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才浅浅睡去。
这厢刚闭上眼没多久,又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眼。
乔钰:“......”
正欲补个回笼觉,于祥过来敲门:“公子,该起床去上值啦!”
乔钰:“......知道了。”
上值要紧,府衙还有一堆公文等着他。
乔钰还打算尽快处理好,下午去一趟府学。
不知马玉成回来了没,尽管真相残酷,乔钰还是想亲口告诉他。
去了府学,却被告知马玉成尚未归来。
乔钰为甲班的举人上一节课,照例提问考校,然后打道回府。
不知秦永秦进何时传回消息,乔钰闲暇之余总想起矿山,想起那名男子惨死的模样,以及马玉成忧心忡忡的模样。
乔钰深知此事急不得,便只好按捺下满心负面的情绪,投入到公务之中。
那日从太平村离开,大家自发传扬佐以石灰肥的稻谷的高产量,百姓农忙收割稻谷之余,纷纷对石灰肥生出好奇心。
“据说每株穗子都能多四五十粒谷子。”
“要真是这样,我们可就不愁吃不愁喝,还能多挣不少铜板。”
“知府大人真是个好官,现在我家大儿媳小儿媳都进了石灰厂,幺儿也在里头做工。”
“哎呀,老姐姐你可享福了,一个月有一千二百文钱咧!”
“一千二白两还真不算啥,幺儿说女工那边有个厉害的,好像叫张桂云,是个寡妇。她发现了一种更为简便的烧制石砖的方法,知府大人不仅给了她五十两赏银,还提她做了小管事,一个月足足有二两银子!”
乔钰策马而过,听到百姓的谈话,不由得一笑,转念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唇畔笑意倏地落下。
马玉成告假五日,今日也该回来了。
“知府大人!”
乔钰走进乙班,秀才们纷纷起身问好。
“诸位安好。”
乔钰回礼,开始上课。
一个时辰后,外面响起锣声,一节课结束。
乔钰合上书本,径直走到马玉成面前:“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在秀才们好奇、探究的目光中走出课室,在长廊上相对而立。
乔钰开门见山地问:“你爹和大哥找到了吗?”
马玉成瘦了一圈,脸色憔悴,声音也沙哑得厉害:“没找到。”
回去的五天里,他和娘找遍附近每一个村子,甚至连水沟、玉米地、芦苇荡都不曾放过,生怕爹和大哥在回来途中遭遇不测。
可惜一无所获。
爹和大哥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本想留在马家村,和我娘一起找人,我娘说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参加乡试,耽误不得,怎么也不肯让我留下来。”
乔钰负手而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马玉成不假思索道:“再过几日要是还找不到人,学生打算报官。”
言罢意识到面前这t位就是一府长官,马玉成有些赧然,眼中盛满希冀:“大人,我爹和大哥一定能找到的,对吗?”
乔钰轻撚指腹,狠下心:“你爹找到了。”
马玉成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欣喜若狂,音量跟着拔高,惹得课室内的秀才侧目观望:“真的吗?我爹真的找到了?多谢知府大人!他现在在哪儿?学生可以现在去找他吗?”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玉成挠头,二三十岁的人了,在乔钰面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些,拱手作揖:“知府大人见谅,学生已经两三个月不曾见到父亲,实在想念得紧,这才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无妨。”乔钰移开眼,看向小径上盛放的栀子花,“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马玉成脸上的笑容凝固,心里一咯噔,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什么叫做好心理准备?
莫非他爹受了伤?
多半是这样,否则知府大人也不会说这种话。
马玉成迅速整理好情绪,笑着点头:“放心吧知府大人,学生都明白,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会坦然接受的。”
乔钰:“......好。”
乔钰同府学的教授说了声,教授早就知道马玉成父亲和大哥失踪的事情,这会儿得知马玉成的父亲已经找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所幸在天黑关门前回来即可。”
教授说罢,又向乔钰郑重行了一礼:“多谢知府大人施以援手。”
乔钰摇头,他也是恰好撞见。
若是马伯山不曾遇到路过的乔钰,他或许会被捉回去,矿山也成为永远的秘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那座铁矿之中。
他们的亲人或许会终其一生地寻找他们,次次失望而归,最终不得不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
只能说造化弄人。
出了府学,于福驾着马车等在树荫下。
乔钰带着马玉成上车,坐定后轻扣车厢:“出发。”
“啊。”
于福应一声,马车驶离府学,驶向城外的义庄。
马玉成留意到马车出城,不久前被强行按下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大人,我爹在城外吗?”
“嗯,快要到了。”
约摸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义庄外。
马玉成看着牌匾上硕大的“义庄”二字,不祥的预感到达顶峰。
乔钰率先下马车,回首道:“到了,下来吧。”
马玉成不知道他是怎么跳下马车的,只知道他双腿发软,差点摔到地上。
乔钰及时拉住马玉成,后者死死抓住衣袖,声音颤抖:“大人,莫非我爹不见了的这些天里,他在义庄找了份差事?”
乔钰没有应声:“走吧,你爹就在里面。”
马玉成像是脚踩在棉花上,跟在乔钰身后,摇摇晃晃地走进义庄。
夏日炎热,饶是义庄阴凉,马伯山的尸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腐烂、发臭。
仵作为马伯山换了身衣裳,他脸色青白,没有血色,也没有呼吸,安静地躺在那里。
“爹、爹?”
马玉成满眼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两个月前离家前往府学时,承诺他会吃好喝好,在家里等他考上举人风光回乡的父亲会毫无声息地躺在义庄冰冷的停尸房里。
马玉成回过头,眼泪从眼角流下:“大人,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您和我爹是在联手骗我,逗我玩儿对不对?”
乔钰深知事实残酷,但马玉成必须接受,而非一味地逃避。
“我是在阳邱县附近碰到他的,当时他满身是血,身后还有一群人在追他。”
“他只留下几个字就走了,后来我派人调查,他和你大哥应当是以做工的名义被骗进矿山。”
马玉成跪地,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失声痛哭。
哭声悲恸欲绝,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乔钰顿了顿,轻声道:“我会将背后之人绳之以法,为你父亲还有诸多受害者报仇。”
说罢,乔钰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待马玉成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两眼通红,向乔钰深深作揖:“求大人救出学生的大哥,学生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乔钰送马玉成回府学,然后回府衙。
还没坐稳,小吏前来禀报:“大人,您府上的小厮求见。”
“让他进来。”
不多时,于祥入内。
“公子,这是秦大哥给您的信,说是十万火急,我就给您送来了。”
乔钰打开书信,入目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半晌后,乔钰起身,向厅堂走去。
既然矿山已经调查清楚,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