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2/2）
说手铐也不准确，它前端是完全闭合的，外观看更像个盒子，不仅能束缚双手，还能封锁灵力，准确说，是储存。
像海绵吸水一样，无论他使出多少灵力，通通会被吸走，直到榨干耗尽。
常少祖瞟一眼，冷笑道：“强弩之末了，还这么防备？”
“你是来杀我的，如果我因此而低估了你，恐怕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苍闽无奈摇头，朝常少祖伸出手。
常少祖看着他手，停顿了片刻，转而无视，直接将手插进了手铐中。
苍闽受到冷落也不生气，无奈笑笑，抽回手，咔哒一声落下锁。
一团黑雾从两人脚底生出，弥漫开来，待黑雾散去，两人出现在一座宏大的地堡之中。
罗生门原址早已覆灭，四百多年过去，这处新址不断发展壮大，其规模早已远超当年。
常少祖步行其中，只觉哪哪儿都陌生，又哪哪儿都熟悉。
他看到墙上挂着羊角，鹿角，龙角，又看到象征着罗生门的巨大石像——一座三足鼎，鼎里踡膝坐着一个婴儿，婴儿怀中抱着一枚硕大的夜明珠。
路过一面血池时，苍闽停下来，问：“想看看你养大的那小家伙怎么样了吗？”
常少祖犹豫片刻，点头。
苍闽拂袖一扫，血池中浮现出江了上交焰天剑时，殿上的画面。
苍闽蹲在地上，手指着江了额头：“亲口说出对师尊的污蔑，对他的打击挺大的罢，看他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常少祖手铐中的双手渐渐攥紧。
到江了被押入地牢，所有画面渐渐消失。
苍闽搅弄两下血池，仰头望向他：“你看你，费尽心思找回焰天剑，结果又如何呢？他们对你的信任不会多半分，还将这小家伙打入了地牢，这是多么明显的一个骗局啊，可是你看看，有谁站在你这边儿？”
常少祖故意同他作对似的，面上没有丝毫情绪，点头道：“挺好的，这种时候，待在牢里，总比待在外面要安全。”
苍闽歪着头，久久地凝视着他，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冷笑一声：“呵，我也这么觉得。”
他站起身，脚步较方才加快许多，走到一处紧闭的石门前，石门上缠绕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黑蛇，他擡手敲了三下，黑蛇睁开眼，吐出一串儿钥匙。
苍闽拉开门，前方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廊，长廊左右两侧，是一个又一个牢笼般的狭小房间。
房间内，靠墙两侧分别摆着两张小床，床上小孩儿听到开门声，纷纷蜷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抱成一团儿，惊惧地望向门外。
大的不到十六岁，小的顶多三岁，大多数是六到十岁的孩子，他们无一例外套着纯白的单薄里衣，手上拴着手铐，另一头嵌入墙里。
常少祖冷淡如薄冰的脸，在看到这些房间时，终于出现丝丝裂缝。
苍闽恍若未觉，指尖勾着钥匙，边走边道：“当年三百六十五名孩子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长得漂亮，每天路过你房间，都能看到你在小床上坐着，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也不哭闹，那时候乙丑每天晚上都缠着你，要和你睡在一起，当然这些都是其次，毕竟这么多孩子，安静的也不在少数。”
“真正喜欢上你，是那次炼制长生回魂丹，炼药一直很顺利，却在试验时遇到了瓶颈，试药的孩子过于年幼，承受不住丹药赋予的灵力，开始七窍流血，继续下去会爆体而亡，可那次分明马上就要成功了，他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坚持一小会儿！”
苍闽咬牙切齿，表情变得狰狞可怖。
“我不甘心，命人重新挑了个孩子，是乙丑。”
狰狞地表情只一瞬又全部卸下，他温和地抿唇一笑：“那真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家伙，一出门就开始哭闹，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哭没了力气，突然，你叫住了我，对我说，‘主人，让我来罢，让我来见证这伟大奇迹的诞生罢’！”
他停下脚步，猛地望向常少祖，嘴角几乎要咧到眼角，脸上的肌肉像被电流刺激到一样，扭曲地令人毛骨悚然：“天籁之音啊，天籁之音！多少年，多少年！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像你一样主动为这份伟大的事业做出贡献！”
“那一刻，我就知道试验一定会成功！不仅因为你有这份决心，更因为你比这里所有的孩子都坚强勇敢！”
苍闽伸手要抓常少祖的肩膀，常少祖后退一步躲开，一脚踹在他腹部，直踹出去十丈远，眼底的厌恶终于遮不住：“别用你恶心的脏手碰我！”
苍闽完全觉不到痛似的，拍拍衣服站起来，手臂往前一伸，竟足足有十丈长，手掌宽大如门，朝常少祖抓去。
常少祖矮身一躲，大掌拍在牢门，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其他孩子尖叫大哭。常少祖回头一看，方才牢门内的孩子，竟直接被掌风扇晕过去，震得耳朵流出了血。
这条长廊太窄了，还到处都是孩子，常少祖无论朝哪儿躲，都有孩子遭殃。
苍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咧唇一笑，大掌又朝他抓去，常少祖咬了咬牙，没躲。
大掌握住他，五指挤压着五脏六腑，不断收紧，常少祖一口血吐出来。
苍闽哈哈大笑着抓他到眼前，被那双寒刃似的浅眸狠狠瞪着，胸腔里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带着刺痛的极强快感。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苍闽望着他，像是望着孩子，又像望着情人：“甲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啊，你是最听话的孩子，无论多么残酷的试验，你总能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你总能坚持到最后，你的生命力顽强到让我惊叹！我从不相信奇迹，但你确实让我见识到奇迹的力量！”
“甲子，不是你说的，要同我一起见证这伟大奇迹的诞生吗？我把我的希望，我的未来，我的所有所有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他手越收越紧，常少祖憋得脸涨红，又吐出一口血，咬牙道：“我有名字，不叫甲子。”
苍闽眼神失望到悲痛，摇头道：“你忘了曾经对我许下的誓言，但没关系，我一直记得，所以我把你找了回来。”
他近乎偏执地抓着他往深处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不知拐了多少弯儿，最终停在一处厚重的牢门前，打开。
“今夜，我要你和我一起，见证这伟大奇迹的诞生。”
苍闽一松手，常少祖摔在地上，终于得到空气，他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眼前光亮消失，常少祖掀起眼眸，透过缓缓合上的牢门缝隙，看到苍闽阴森森的笑脸，眼底闪烁着风雨欲来的兴奋：
“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和我融为一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