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灵(2/2)
江了往常定会挖苦两句,但他今日实在没心情,正准备独自去时,他看到邢风与三名同寝的弟子谈笑风生地从面前走过。
江了视线落在被簇拥在中间,如雪松般清隽雅逸的男人身上,抿了抿唇,还是走了上去。
邢风停下了脚步,另三人遇到洪水猛兽似的,甚至往后退了小半步。
邢风看向她,神色疏离,脸上挂笑:“抱歉,我们组人数已经够了。”
江了目光在另三人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回邢风脸上,情绪没什么波动,淡淡地询问:“你也跟他们一样,嫌弃我的血脉,嫌弃我会招致灾祸是吗?”
“……”
邢风嘴角弧度微变,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了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
她独自一人朝森林走去,高高束起的马尾甩出的弧度一如初见时漂亮,邢风上扬的嘴角终于绷不住压下来。
一弟子上前勾住他的肩:“吓死我了,突然过来,我还以为她要揍你……”
“……”
邢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甩开搭在肩上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江了走进树林后,把藏在手腕上的小白蛇拽出来,掏了一只鸟蛋,磕开一个小洞,喂给它吃。
看它喝蛋液喝得津津有味,江了蹲在地上,戳了戳它的脑袋:“小蛇,我们被人嫌弃啦。”
小白蛇又没有修炼,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喝着蛋液,整个脑袋都钻了进去。
“没事,他们要抓十头,我们只要抓三头就够了,比昨天可轻松多了。”江了轻快道。
他捏起鸟蛋,用手指又抠开了些蛋壳,放回去,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吃,眼睛却好似透过它看到很远的地方,神色渐渐黯然,直到手腕被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冰了一下,他才恍然回过神。
江了把小蛇抓回手里,摸着它光滑漂亮的鳞片,犹疑地喃喃:“我是不是不该说啊?”
小蛇又不会说话,江了说完,就将它放回了树上,又朝森林深处走去。
事实证明他运气确实很差,尽管他努力避免,但当他日落之际,最后一个从森林中走出,将三个锁妖袋扔在地上时,还是狼狈极了。
裙摆像从泥水里泡过,湿哒哒地黏在雪白的脚踝,头发披散下来,衣服上上下下满是划痕,浸染开大片血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江了早已熟视无睹,他越过众弟子,掰了根树枝,将头发盘了起来。
深夜,三长老帐内。
江了袖口被挽到了手肘,露出大截藕臂,他窝在常少祖怀里,任由他扣着手腕,一下下在他受伤的肌肤上涂抹膏药。
江了絮絮叨叨同他说着今日事,嗅着令他心安的兰花香,憋闷了一整日的心绪不禁流露而出:“师尊,今天外围一共三头三千年的妖兽,我碰到了两头,还有一头会喷水,弄得我全身是泥……真是好倒霉,似乎也不仅今日倒霉……”
江了将近几日倒霉的事细数了一遍,悄悄擡眼去看常少祖脸色。
常少祖也不知听没听到,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涂完药,将他衣袖放下来后,又道:“另一只。”
“哦。”
江了挽起袖子,把另一只胳膊塞到他手中。
他左右等不来常少祖回应,往肩膀上蹭了蹭,脸颊垫在上面,心里忐忑,语气不足地问:“师尊,如果以后我也给您带来了厄运,您会不会嫌弃我?”
“怎么说这种话?”
常少祖眉心当即紧蹙了一下,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当然不会。”
江了眼睛一亮,追问道:“为什么?他们就不愿意跟我一组。”
“我相信你。”
常少祖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他一行沾着膏药在他手臂上涂,一行道:“你以后会变成一个很强大的人,强大到足以对抗任何灾厄,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的人。”
闻言,江了清澈的眼眸一激荡。
常少祖低垂着脖颈,烛光勾勒出他下颌流畅的弧线,整个人好似蒙了一层光晕,平静而温和。
江了眼眶一酸,呜咽一声,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我知道自己还差很多,但绝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他这一动,打落了一旁放着的药罐,常少祖下意识想训斥,可又觉得时机不太合适,于是作罢,也放下了手中竹片。
他轻拍着怀中人的脊背,听他絮絮叨叨又说起从前,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嗯,嗯,这种小事你居然还记着……”
江了哭完,一抹眼泪,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后知后觉道:“师尊这么会安慰人,一定也度过了很多自己安慰自己的日子罢?”
常少祖下巴垫在他的头顶,大手一下下摸着他的后脑勺,叹气道:“傻孩子,为师不过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江了破涕为笑,他抱得更紧了些:“师尊,我要一辈子跟您在一起。”
“一辈子可长着呢……”
“可我还想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你差不多得了!真有这么多辈子,还有你的份儿?!]
原本该是他跟常少祖说话的时间,平白叫江了给占去,江不宜牙酸地要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孤男寡女,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江了像听不见,他继续道:“师尊,我本以为我交到朋友了,以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但是我想错了。”
江了脸埋进常少祖胸口,嗅了一口兰花香,闷闷地声音被衣服包裹着传出,近乎痴迷:“只有您,只有您是一直对我好。”
他这辈子只要师尊一人陪着就足够了。
他只要师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