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2)
往事
次日上午, 刑罚牢。
昏暗的牢房内,江不宜手脚被缚仙绳捆束,趴在干草铺制的木床上。身旁一方矮旧木桌, 桌前坐有两人,一老一少, 分别为刑罚司掌司及其学徒。
学徒拿着本快要翻烂的白皮书, 宣旨般道:“杀害同门,加之毒害师尊未遂,按宗内规矩,当剔去灵根, 剥除灵骨, 逐出师门,此生不得再入仙途。”
他说完, 看了眼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打开桌上木箱, 拿起一把带有倒钩的弯刀, 说:“师父,工具都准备好了,开始剔灵根罢。”
他话音一落,被掌司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剔剔剔,剔你个头!这可是三长老的弟子,你说剔就剔, 胆子还真不小啊?”
“可三长老都把他打成这样了,再说,我可听说他修了魔道……”
他话未落, 又挨了一巴掌,忙捂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掌司白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听风就是雨, 哪日掉了脑袋,都不知怎么掉的!”
学徒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我问你,哪个进了刑罚司不是竖着进横着出的,你可见过横着进的?”
学徒当真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
“其他长老是下不了手,才将弟子送来刑罚司,三长老哪是仁慈之辈?”
掌司夺过他手中的刮骨刀,放回木箱之中:“三长老既亲自动手了,又何必再绕一大遭,将人扔到刑罚司?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学徒小声嘟囔:“可这罚的也太轻了些……”
“啪”一声响,掌司将木箱合上,回头看向摇摇晃晃坠在床边的白玉环,摇头道:“只要这腰上灵环还没摘,这人咱就动不得,至少……今日是动不得。”
魔尊大人从疼痛中缓过神来时,正巧听到这句。
“哎,虽然三长老脾气差,但今日……”
“行了,轮不到你操心,先给人好生伺候着罢。”
他歪着头,看到那老不死的掌司提走了木箱,木桌上只留下一个婴儿巴掌大的瓷瓶,学徒叹了口气,拿起瓷瓶向他走来。
江不宜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破烂了,混进血肉里,分不清那块儿是好的,学徒在碰到他身子前,闭眼作揖:“师姐,冒犯了。”
“这是什么?”
江不宜嗓音哑得厉害,像沙漠中久旱的旅人。
他一说话,吓了学徒一跳,又忙解释道:“这是伤药,对鞭伤效果很好的,只有我们刑罚司有,其他长老想要还没有呢!”
江不宜讲话都没力气,闻言却一个翻身,后背朝墙,还翻了个白眼儿:“我不涂,你们要杀要剐随便来,今日明日又有什么区别……”
“你……!”
学徒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满宗门都知道三长老对你好,你怎如此不识好歹?”
江不宜咧了咧嘴角,贱兮兮道:“没办法,我这人惯爱恩将仇报,谁摊上谁活该。”
“亏得三长老在百君大会如此护你,我真为三长老不值!”学徒气得把瓷瓶重重放在桌上。
江不宜眉心一挑:“哟,他给你什么好东西了?这么向着他?”
“你这说的什么话!”学徒闻言猛转过头,瞪了他一眼,道:“三长老虽脾气差了点,但凡是在宗内待久些的都知道,若没有三长老,天衍剑宗早在三百年前那场灭尘之乱中就烟消迹陨了!”
江不宜胳膊压得有些麻,他换了个姿势,曲起手臂,侧头枕在上面。
他像听故事似的,打了个哈欠:“勿以善小而不为,如今太平世也有不少灾乱,怎不见他出多少力?”
“你……!那场大乱岂是如今能比的?!三长老的奉献载入史册,自有后人评判!”
“嘁,我不是后人?”
江不宜看到学徒被他气得脸通红,得意地笑了笑:“行,你讲,他奉献啥了,我看你如何吹出花来,那什么……什么乱来着?”
学徒一时没应,江不宜看到他低下了头,等了很久,才听到他开口吐出那四个字。
“灭尘之乱。”
他眼珠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手指撚起一根干草。
他望着干草,像是透过它看到了许久许久之前,那段枯黄而朽弱的回忆。
“大乱开始时,宗内大部分长老都派去镇守四方了,内部空虚,每天会死数十人,日夜不得休憩。大家像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每个人都殚精竭虑,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他的嗓音一下子沉稳下来,像被细沙打磨过。
他顿了顿,而后微微仰起头,光线钻过石窗缝隙,照在他脸上:“我记得那夜是个难得的晴夜,三长老回来了,他一袭白衣手持断水像从天而降的仙人,看着大家说‘都去休息罢,我来守夜’。”
“这么狂,一个人守一座山?”
学徒突然扭头望向江不宜:“可你知道吗?那是大乱开始后,我睡的第一个好觉。”
他看着他,又好像没看着他。
“那晚的灵云山平静地好似回到了大乱前,我甚至在夜间听到了夜莺的鸣唱。”
江不宜无法描述那样的眼神,好似一个在黑夜中抹黑前进了百年的人,世界里忽然落入了一团火苗,然后唰一声,照亮了他的全世界。
可那团火苗很快又黯淡下去,他垂下了眼皮:“自那之后,便成了每晚都由三长老守夜。若几日也就罢了,可那场鏖战持续了整整十个月。”
江不宜闻言也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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