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2)
祝余:“但是我在等你,江起舞,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自己就做下那个决定,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找我一起面对的吗?”
“如果你再也不出来了,你有想过,我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自知理亏,无可辩驳。
江起舞只好用之后的事来找补:“对不起,那时是我食言了,但是这次,我觉得我做得还算不错吧,一直在家里等你回来,也听了你的话,对吗?包括今晚对你说这些,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和你一起解决问题,所以,原谅我吧,别为过去的事生气了,好吗?”
“我没有生气。”
听了江起舞的一番话,祝余心情平复下来,意识到刚才或许把话说得重了些,于是软下语气,“只是想到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一时情绪上了头,对不起,我应该理解你的,易地而处,大概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她看到江起舞愣了愣,然后笑了,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下:“你这样,我们以后应该很难吵起架来。”
饮下杯中的酒,就像是揭过了一页,祝余说起这个感受,得到了江起舞的认同,然后才问她:“我怎样?”
“嗯——”江起舞拖着长音,似在思考措辞,不知想到什么,唇边带起了一丝坏笑,方才回答,“很有姐姐的样子啊,足够理智,哪怕情绪上了头,也还是很能听得进话。”
她说话间,祝余的手抖了下,差点就要把杯子给摔了。
“怎么了,我在夸你呢,你怎么是这个反应?”江起舞偏还追着她问道。
怎么了?
当然是那个称呼,经过昨晚,对“姐姐”二字敏感的,已经变成了她,明明之前是完全相反的状况。
怎么就这样了?
江起舞真是……不知从何时起,学什么都那么快,什么都叫她给学去了。
祝余不想回答她,只递过去一个尽量凶狠的眼神,然后手一伸,拿过她的酒杯,替她倒上酒,又替自己倒上。
无他,只是想找件事情干,转移一下关注点。
可江起舞却并怎么不配合,她接过了酒杯,也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说到年纪,那些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那个看上去跨越了许多朝代的人,她就是你,对吧?”
“对,那就是我。关于其他人,你也都猜对了,他们就是在你之前的,一代又一代像你这样的存在。”
“那我能不能问个问题,祝余,你多……嗯,你活了多长时间了?”
祝余扶了扶额,酝酿好一会儿后,直言道:“江起舞,你是觉得,问我多大岁数了显得有些冒昧,所以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是吗?但我想告诉你,你换的这句,也并没有好多少。”
“那我应该怎么问?”居然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来。
祝余气极:“你应该不问!”
尤其是在这种语境下,要她如何一边想起昨晚那场夹带着胁迫的鱼水之欢,一边正经回答着,她大了她多少。
她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好吧好吧,那你当我没问过吧。”见把人逼急了,江起舞收起这个话题,但还是嘟囔了一句,“反正我心里也有数。”
祝余又瞪她一眼。
江起舞其实很想告诉她,看着一点也不凶的,反倒让她更想欺负她了。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不说了,也不欺负了。
“我继续跟你说之后的事吧。”
于是继续说起,消失一个月又出现后,她是如何掩盖曾去过万物生的事实,又是如何试探她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
明明已经知道入口在哪儿,却还是等了几天,演了一场因做梦确定入口位置的戏码;
第二次去之前她刻意做下一些毫无用处的准备,例如五四三带着的沉重水粮,例如以防身为名费了好大劲搞来的枪,为的就是装作不知万物生里究竟是何情形;
她自前往山洞后做出的种种装傻行为——假装看不出洞壁的玄机,故意提出关于其上波浪数量的赌约,以及假装不知如何开启进入万物生的那扇门。
说到这,祝余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所以那天晚上,我们明明是在山洞外过夜,醒来后却到了洞内,也是你在骗我。”
“嗯,我没有睡着,只是装睡而已,在你睡熟后,是我把你抱进去的,在很清醒的状态下,没有被什么给控制。”
江起舞记起祝余那时看上去有多慌张,观察着她的脸色,弱弱坦白道,然后在她进一步反应之前,举起酒杯又和她碰了一下。
这样可就算是翻篇了啊。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祝余一口气哽在心头,最后无奈喝下了那杯酒。
江起舞见状,松了一口气,同样也是一饮而尽,在续上杯中的酒之后,又继续说下去。
但这回没说几句就犯起了难。
关于五四三的“死”,她该如何说明呢?要和盘托出吗,也包括那次催眠?
还是不要了吧,好不容易让祝余忘了那些不好的经历,何必再告诉她。
于是便开始思考如何圆这个谎。
思索间,祝余突然轻咳一声,江起舞原以为她是在催促,擡头看去,却是有些躲闪的眼神。
“你是不是该说到五四三那段了?”她问。
“嗯。”江起舞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就见祝余把目光注视在刚倒满的酒上,冲她一笑,说道:“再碰一下吧。”
江起舞不动,也不语。
哪有这样的,还没说清楚之前,就想先翻篇了?
祝余这才说出口:“其实……我根本就不会催眠,也从来没学过。”
表情凝住好半晌后,江起舞不自然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字问道:“你刚刚说话了吗?”
她宁愿自己耳鸣了。
祝余点头。
她直觉这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平静。
果然下一秒,江起舞一下站了起来,在座位边上来回走着,看得出来气得要命,几度要开口,最后却都一言不发,只把脸给涨红了。
好半天才说出一句:“看着我信以为真的样子,你觉得很好玩吗?然后在心里笑话我。”
“绝对没有!”
祝余去抱她,但是被拒绝了。
“你听我说,我只是……那时我对你说,如果你有想做的事,不必因为骗了我,感到愧疚,就放弃原本要做的事;但如果是因为我教唆你,你才骗我,然后想停下了,也随时都可以,你还记得吧?”
江起舞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祝余继续解释:“所以,当你问我,我都已经猜出你在骗我了,那你还能怎么继续下去,那时我就知道,你大概是真的有想要做的事。”
“既然你有目的,我就觉得,比起欺骗行为本身,你更在意的应该是结果。”
“所以,我只是想配合你,让你没有顾虑地达到那个目的而已。”
江起舞:“你的配合,指的就是装作不知道我在骗你吗?”
这究竟是配合,还是让她无意识完成了一场小丑表演。
她正在气头上,祝余却笑了,问道:“怎么,你对你自己的骗术这么没有把握吗?我可以告诉你,事实是,我只知道你骗我了,但我也不知道你骗了我什么啊,你对我说的,我都相信了,真的。”
江起舞不信:“我告诉你五四三被我杀了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我……哭得很突然吗?”
老实说,她自己是觉得有些浮夸的。
更别提在祝余的视角里,明明两人一直正常交流着,怎么可能会突然来了情绪,就哭了。
这绝对是不合常理的。
“嗯……刚开始确实让我有点懵。”祝余回答。
果然!
江起舞抓住这个点:“那你怎么可能不怀疑我那时说的话呢?”
祝余却又笑了:“你难道以为,在你哭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我还有心思去想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吗?”
对这个回答,江起舞有两个反应。
一是想要反驳,她那时绝对没有要死要活,绝对没有!
二是……是有点开心。
两个反应交织在一起,最后她只哦了一声,就回到了座位上。
祝余捕捉到了她虽在克制但还是微微扬起的嘴角,在她身后无声地笑着,然后也坐了回去,很自觉地主动拿起酒杯,问她:“现在可以了吗?”
“嗯。”
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不过能翻篇就是好的。
但,在去拿酒杯的时候,江起舞却又突然收回了手。
“不对,还有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原因。”
祝余疑惑:“还有吗?”
江起舞:“有,你那时为什么哭?既然催眠是假的,那你睁眼之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这个表现就是演的咯,是眼泪根本就是假的,还是你对我隐瞒了哭的原因?”
“啊,你说这个啊,你猜呢?”
“……”
“好,告诉你,眼泪是真的,至于为什么哭,当然是因为你。”
“不会是……因为我在骗你,所以,你委屈到哭了?”
“我是这样的吗?好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嘴上装大方,心里生闷气的形象吗?”
“嗯,如果你不把话说完,我就会这么认为。”
祝余白她一眼,然后才认真回答:“不是委屈,是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明明最初的目的是要骗我,可是,在认为成功催眠了我之后,你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让我忘记所有的不开心,我听了觉得感动,也觉得不配得到你这样的——”
哪有什么配不配的。
江起舞不想听后面的话,于是寻了个别的问题,打断她:“那你既然是演的,为什么不能让我一次就成功,非要失败一次,你当是逗我玩儿呢?”
祝余笑了起来,并且毫不掩饰其中嘲笑的意味:“我也不想的啊,可你晃得实在太烂了,要是那样我都能被你催眠,也太假了吧。”
“呵,你倒是敬业,演个戏这么较真。”
“但你就说那时你开不开心吧,我是不是让你有了很好的体验,没记错的话,那时你还夸自己来着,说什么,没想到你那么有天赋之类的,没错吧?”
“是,很开心,”江起舞敷衍地答道,“体验非常好,谢谢啊。”
“所以,现在可以了吗?”祝余笑着再次举杯。
叮一声,今晚的第三次碰杯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