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定乾坤(1/2)
第72章 定乾坤
钱枫道:“大人, 沈将军在豫北反了!”
陆敬祯微怔半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公子!”东烟吓得手足无措,他心口有伤, 他甚至不敢抚他的胸口。
辛衣舒果断道:“别慌,用你们无为宗的功法先护住他的心脉!”
东烟努力静下心来帮公子运行体内真气,眼泪像是完全止不住似的不停往外滚,他也不敢擡手去擦。
这一刀让公子伤得极重, 若非有他们无为宗的心法护着,怕早就不成了。
前两年公子的身体折腾得厉害, 在外巡查那后半年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好了些, 眼下又前功尽弃!
易璃音若再被他遇到,他必然叫她生不如死!
陆敬祯起初一呛牵得浑身剧痛, 但后来他也感觉不到疼了,就是胸口堵得厉害, 他张了口却说不出话, 只能瞪大眼睛直直看着钱枫。
军报是假的这件事郡主不必到豫北定然就知道了,她没有折返郢京,是因为他死了吧?
可她贸然造反, 又在他“行刺天子”的当口, 太后很容易就能说服各地封王联手镇压豫北军!
毕竟现下可是宗室们唇亡齿寒的时候,他们会以前所未有的团结来一致对外。
郡主她怎可这样冒险!
豫北一旦失守,她就再无退路了!
她平时不是这样鲁莽的人!
钱枫也被吓到了,眼看着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急得他搓着手在床榻前不停走来走去。
辛衣舒自然注意到了陆敬祯的异常, 她扭头看了眼急成热锅上蚂蚁的钱枫, 冷静道:“豫北情况如何,指挥使继续说。”
钱枫吓了一跳, 他先前刚说了几句就把陆大人急成这样,眼下哪里再敢乱说?
“钱指挥使!”辛衣舒的声音沉了些,“沈将军以何理由起的兵?”
钱枫知道这位是陆夫人,也不敢驳陆夫人的意,只好硬着头皮道:“沈将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陆敬祯的眸子微凝。
钱枫继续道:“和内监头颅一并送来郢京的还有一则消息,说当年慎御司的事全是欲加之罪,是太后和先太子政见相左,太后才要废了先太子另立储君。”
东烟猛地看向钱枫。
辛衣舒“嗬”了声,当年事情真相明明是宗亲和世家不满先太子动了他们的阶级特权才引发的血案,这事沈将军心知肚明,他却巧妙地把重点放在了太后身上,字句不提先帝和世家,如此一来便是后宫干政,豫北这把清君侧的旗帜一拉,直接把自己推向了正义之道。
她佩服笑道:“眼下太后想自证都很困难了吧?京中那些对大人获罪存疑的人必然会联想到年前帝后大婚的事,陛下如今人事不省,太后垂帘听政,再加上沈将军的话,这不是让人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吗?”
沈将军这招妙就妙在他算准了阻止新法一事太后没办法拿到台面上来说,郢京这些宗亲世家也就罢了,但封地上的各位难免会信外戚干政这个消息。
云家想要越过皇权踩到李家人头顶上,这是所有人都不能容忍的事。
钱枫点头:“正是,外头已有人议论了。我今日本也想问问大人,可要末将暗中找些人推波助澜一下?”
陆敬祯却摇头。
钱枫藏匿他们已是冒了极大风险,眼下他最好什么也别做,免得多生事端。
东烟好不容易替他压住这阵呛咳,待他呼吸平顺了些,东烟才谨慎扯了内力。
隔着衣衫他都能感觉到公子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他扶着人让辛衣舒把干净衣服拿过来给他换,看他脸上一丝血色全无,分明是随时都可能昏厥的状态,却又转而朝自己看来。
公子似想说什么,但他太虚弱,几次张口也没说出什么。
东烟思绪微顿,小声问:“公子是想给豫北传信,告诉沈将军您还活着?公子不想沈将军造反?”
无论何时何地,公子心里最记挂的人都是沈将军,东烟虽不理解,但他早已学会接受了。
陆敬祯却又摇头。
东烟松了口气,公子眼下这情况最好别让任何人知晓他还活着,否则他们在郢京只会更加危险。
他道:“公子放心,我绝不联络豫北那边。”
闻言陆敬祯像是松了口气。
等辛衣舒和东烟帮他换好衣服,他早已昏睡过去。
钱枫急得不行:“大人这……等于什么也没说啊,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东烟冷着脸:“按兵不动。”
钱枫愣了下:“那我帮你们探听探听宫里的消息,如今沈将军在豫北反了,宫里应该乱成一锅粥了。”
“宫中消息更不必指挥使打探。”辛衣舒给陆敬祯擦着汗,一面道,“我们还指望指挥使送吃食药材呢。”
宫里头还是她去打探消息,反正这段时间她早已轻车熟路,身上腰牌都攒了好几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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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枫就这样把陆敬祯等三人在皇城司藏匿了半个月。
这日,钱枫给他们送吃食药材之际,又带来了一个消息。
“沈将军在豫北拥立新帝登基了!”
“什么?”辛衣舒嘴里的馒头忘了下咽,错愕擡眸看向钱枫,“清君侧是很好的借口,沈将军这是又突然发什么疯,他能立谁为帝?他这么搞,全天下谁能服他?”
“是先太子之子吗?”榻上之人轻弱问。
辛衣舒的眼珠子快滚下来了,先太子都死了多少年了,从哪里还能蹦出一个先太子之子?棺材里生出来的吗!
钱枫本能往床前走了两步:“大人您……知道?”
陆敬祯自是知晓,但他很清楚那个人不欲称帝,他只想当个闲云野鹤的小道士,成天满山头跑,自由自在,安稳快乐地活着一辈子就好。
但那人如今大约也明白了,自由自在、安稳快乐需要建立在大周安稳的基础上,现在需要他为天下百姓去创造这个条件。
“公子。”东烟小心将水杯送到他嘴边。
先前公子就将药丸含在嘴里许久了,眼下给他喂了水也不见他咽,他只好又劝,“药苦,您先吃药。”
陆敬祯应声,药丸早就化了,明明应是嘴里苦得发涩,他却觉得心里跟着发苦。
李惟是个贤明的君主,他以为他辅佐李惟亲政后,那位爱玩的云道长就能回t他的青都山去,郡主来日也能恢复身份,他们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他本以为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辛衣舒等不及问:“哪里来的先太子之子?沈将军说是就是,没人质疑他吗?”
钱枫道:“新帝还有先太子留的信物,说是成德年间的老臣都认得那信物,是先帝亲传给先太子的玉扳指!而且新帝面容同先太子一般无二,一眼就知道必是亲生无疑!哦,那位新帝身上还有定乾坤!”
辛衣舒皱眉:“定乾坤不是在郢京吗?”
“哎呀,郢京这边根本拿不出定乾坤!”钱枫道,“现下外头都在说那把宝剑呢,说是一柄软剑,和沈将军手里的镇山河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软剑?”辛衣舒突然想到什么,倏地扭头看向陆敬祯,“是……是小云?”
“是。”东烟接过话,坦然对上她的视线,“他本名叫李训,生母是当年东宫的佟良娣。东宫案前一个月佟良娣因对先太子大不敬被打入了冷宫,其实她那时便已有两个月身孕了。先太子被逼自戕后,她被人秘密接出宫。”
先太子早有预感朝中变动,将佟良娣打入冷宫自是对她的保护,他一死,宫里忙着给天下人交待,自然无暇顾及冷宫里一个小小良娣的去向。
太子出殡便是接人出宫最好的掩护。
钱枫听完久久没回神:“先太子真是被太后娘娘害死的?”
东烟冷声道,“凶手不止是太后,指挥使日后就会知道了。”
钱枫冷汗涔涔,不敢多问。
辛衣舒自然也震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东烟喂完陆敬祯吃药,伸手扶他道:“公子不宜久坐,先躺下休息。”这两日才刚能稍稍坐起来些,东烟不敢掉以轻心。
陆敬祯没说话,他睁眼定定望着地窖乌黑的顶棚。
郡主既已拥立李训称帝,不日就会挥师东进,郢京这边不会坐以待毙,若太后无法阻挡豫北军的攻势,她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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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宫里一片慌乱。
太后本来以为把所有罪名推到陆敬祯身上,暂时阻止新法推行,待将来皇子出生,她和皇后一起抚养长大的皇子必然不会再生出那种会动摇阶级特权的念头来,到那时便能将一切归位。
谁曾想沈慕禾突然搬出了先太子之子出来!
先太子去后,太子妃以身殉他,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成德三十六年,先帝给她赐婚嫁去了江南安国公府。
先太子根本没有儿子!
等等!
太后骤然想起,当年东宫除了太子妃后,先太子身边还有一个姓佟的良娣。
她记得那个良娣似乎是被打入了冷宫……她现在甚至都想不起来佟良娣是因何被打入冷宫的了。
太后忙吩咐人去冷宫把人带来。
一个时辰后,宫人来报,说是翻遍了整个冷宫都没找到佟良娣。
太后面如死灰,她现下才想明白定乾坤是怎么从东宫消失的了。
她以为当年先帝行事诡秘,以为先太子是直到最后一刻被堵在东宫审判才反应过来的,却原来他早知道她和先帝想放弃他了,所以他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早知道他们容不下他,那他为什么不走?
太后恍惚又想起了那一日,她看着宗亲世家走进东宫,她越过众人见先太子坦然无比地站在那,他隔着人群看向她,她见他动了动唇,似是要同她说什么,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徐徐将目光移向面前众人,他说:“历来变革之路艰难,若各位觉得变革是罪,我当以身先行。”
他留给她最后的印象,便是那道依然决然跨过那条黄线的身影。
这些年她很少想起他。
他叫李憬,是她与先帝的第一个孩子。
他曾是她一生骄傲,后来却被她视为一生耻辱,她甚至无数次为自己教出这样不顾家族利益的儿子而蒙羞!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仅李憬如此,连十多年后的李惟也是如此!
祝聆也好,陆敬祯也罢,他们明明已经手握权柄,可以随意将那些蝼蚁践踏脚下,这样不好吗?他们为什么要折腾!
她不该把李惟交给陆敬祯教导的,是她大错特错!
太后踉跄跌坐至敞椅上。
“母后。”云见月的声音传来。
太后恍然回神。
云见月上前半跪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定乾坤是陆敬祯行刺陛下那晚从宫中偷盗出去的,他早就和沈慕禾勾结。”
太后垂目看着面前之人:“还会有人信这话吗?”
云见月眉目幽深:“当年东宫和慎御司的事难道是靠宗亲世家的信任吗?”她露出一丝笑,“这些事,早就和信不信无关了。”
是利益。
太后一时没有接话,她真是年纪大了,开始变得畏畏缩缩。
云见月,很像年轻时的她。
那些坐在高位上的人,哪个手上没沾点血?但那都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好好地活着!
太后抿住唇,神色坚定了些。
片刻后,她才问:“去岭南的人不是回来了吗?”
云见月站起身:“陆家早就人去楼空了。”
那人都死了,竟还能一早就安排好了远在岭南的家人,叫他们扑了空。
这样一个聪明到极致的人,就这么死了,真的太可惜了。
这些天云见月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便是——她没能得到的人,旁人终于也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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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禾起初打着清君侧旗号宣布豫北不再听朝廷命令时,还有不少人开骂质疑她,西南几个封王甚至还响应朝廷号令,带着西南守备军围住豫北西南方。
沈嘉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公开李训身份,并且拥立他在豫北称帝,那些质疑声终于越来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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