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春种(2/2)
曲婉玲也正好看过来,视线对上,她便气冲冲地走来。
云木香一度以为被曲婉玲知道是她在潘校长面前说的小话,过来干仗找场子的。
实际上——
“就可着我一个人撒气,小心眼,缺心眼,死心眼!”
“咳!”
云木香看着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脸黑成炭的潘校长,好心提醒曲婉玲一句。
奈何曲婉玲没收到信号,还在继续说。
云木香只好横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曲婉玲看到潘校长的瞬间,原地僵硬。
潘校长运着气,“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离老远都还能感觉到那浑身怒气。
曲婉玲回神,伸手就要去抓云木香。
云木香稳稳地躲开,“祝你好运。”
撂下这句话,她也跑了。
事后,徐玲玲专门去听墙角。
据说曲婉玲被潘校长整整念了一节半课加十分钟的课间休息。
徐玲玲回来还心有余悸,“以后惹谁都不能惹校长,也太能说了!”
没人搭话,却都不住地点头。
至于云木香,工作分给其他老师后,拎着渔网绳上山去了。
也没男同志帮忙,第一天生产队上山还真发现不少问题。
会爬树的就没几个。
来的人不少,可能上去的少。
云木香仰起头,打量了一圈情况,低头捡起一块石头,找根绳子拴上,掂量在手里转着圈,用力一投,飞过树枝稳稳地坠落下来。
不过绳子尾巴上没挂网,却给了其他人新的想法。
“要不说还是当老师的聪明,捡石头往树上带,最后再上去个会爬树的,把网口扎紧,行不行?”
森林里的树干都高。
仰头看最矮的树丫都在三米以上,以三米为基准,拉开渔网绳,也不用担心树干妨碍渔网。
前后各扔一网,上述的人再用短绳围着树干将两边绳子系紧,不留口子。
当时编网的时候都没敢编太大面积,如今就比着边缘树与树的间隙来定,中间的直接顺着接起来。
反正渔网到处都是窟窿眼。
渔网绳自身也有重量,没有支撑点会垂下来,收拾出来的几亩地为了保证采光,很大面积都没支撑点。
接到中间,都不用再拿梯子,人站在地上就能拿着垂下的渔网干活。
张秋桂发现这事,立马觉得不行。
现在都能挨着人,那时间长了不还得压粮食啊。
她带着问题找到云木香时,就看到她正轮着砍刀修剪树枝。
都是那些长歪,长太大的树枝,各个都有成人手臂粗。
张秋桂仰头喊道,“云老师,快先别忙活柴火的事,出问题啦。”
“什么问题?”
云木香从树上滑下来,稳稳站在地上。
张秋桂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砍刀,云木香察觉,丢在地上。
张秋桂松口气,指着站在地中央的人。
“你看着网现在坠的。”
云木香瞅一眼,“猜到了,中间剩下一块被补,到时候拉高紧一紧就能把空隙弥补上。”
“这没支撑啊,还是得往下掉。”
“谁说没有。”
“那有什么?”
“呐。”
云木香下巴指了指地上一堆树枝。
张秋桂:“?”
一天肯定干不完。
夕阳西下,云木香就开始组织大家下山,东西就全部先留在山上。
张秋桂没问出个所以然,失落离开。
隔天。
生产队组织上山时,张秋桂就看到斜对面走出来一队小学生。
代表:少先队员全员。
其他:在场生产队家里大点的皮孩子,选的都是十岁到十二岁之间的。
淼淼插在中间,纯粹靠走后门。
张秋桂看到这么一队人,有点迷惑。
“云老师,你今天有事不上山,那山上的事情怎么整?我昨天想一夜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没事,我已经有解决办法,至于他们,都是去帮忙的。”
“?”
这群小孩子能帮什么?
半小时后。
嫂子们看着满树乱窜的小孩,一个个灵活的像是孙猴子。
有人猛拍大腿,“昨儿就该把这群皮猴子喊来,省的冲着太阳扔石头,闪得我眼睛都要瞎掉。”
除了爬树,还分出两队手工组来。
一组处理材料。
就是昨天云木香砍下来的多余树枝,杂七杂八的细小分支全部都给清理掉。
一组组装成品。
树木上已经被开了口子,云木香从仓库挖出来一堆满是铁锈的铁丝,混合着绳子一块儿将这些树枝给定型。
比如细且带分叉的,直接当胳膊。
主干是竹竿,现场安排嫂子去竹林里砍来的,要又粗又高的。
张秋桂多看两眼,慢慢看出门道来。
“这是要做稻草人?”
“对。”
不过这稻草人没稻草。
竹竿定点,深深埋进泥土里,同一水平线相互比较,埋三根。
众所周知,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借用梯子将树木绑在三米高的位置,为了惊吓鸟雀,左边手上挂个麻布袋子,右边树枝上绑着颜色鲜亮的布条。
高处风吹过,飒飒作响。
顶端多余的竹子砍掉,再将渔网绳拉起,绷直后固定一个点,再去弄
众人仰头看着。
“丑了是丑了点,但别说,这渔网绳还真拉起来了。”
这下来了兴趣,还有一位能人,研究出来一套染麻布袋子的办法,把那灰扑扑的麻布袋子染成鲜红、荧黄、嫩绿色。
单看都挺好看,就是往上头一绑,风吹过你撞我,我撞你,乱糟糟的颜色编织在一块儿,实实在在地辣眼睛。
更丑了。
不过相比好不好看,大家更在乎实际作用。
除去栽种树苗的林地,余下几十亩地全部都装上。
顶上的装好,田地边上还会垂下来一道渔网绳,四面八方全部放住,竹子劈成四半,压着渔网绳钉在地面。
为了避免大家找不到入口,还专门削薄竹片后,钉在入口做门,能掀起来的渔网上。
怕人破坏,专门学着军区的危险标志,在路口几处都扎上牌子。
前前后后忙了一周,总算是全部处理完。
期间云木香还错过了三八节,今年的红旗手依旧是她,潘校长准备好好夸夸人的,找一圈又没见到人。
最后一生气霸占了她的荣誉,都给转移到荣誉室去了。
云木香事后听徐玲玲打抱不平,心里直笑。
幼稚!
在忙碌中,云木香总算等到温度升高到十几度。
高粱这种东西,对气温和霜降都十分敏感,熬过春寒这一阶段,生产队正式开始播种。
这次云木香就没再去。
倒是娃娃跳出来,说它可以帮忙。
云木香想想,让它带着其它,去检查渔网绳的情况。
娃娃几个灵巧,一晚上就将全部梳理一遍。
松了的,没固定好的,全部给重新弄一遍。
觉得这小活太轻松,从人那里知道粮食的克星后,拽着何首乌一块去钻地下清虫卵和草籽。
以至于第二天上山来点种的时候,挖xue点播都觉得轻松不少。
而云木香这,看着公安递来的钥匙,则是一脸懵逼。
“给我的?”
云木香接过来,盯着掌心上的钥匙,立刻就确定是老桩那一把。
之前骑过两次,她还记得。
带着疑惑,云木香擡眸看向面前站着的公安。
是上次平安生产队合作的那个领队。
她问,“老桩腿脚不好,侉子给我他怎么办?”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云木香将钥匙揣进口袋的时候掐了掐手指,得出的结果却让她皱眉。
同时,公安一点点解释。
“老桩结婚之后,想要落叶归根,领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去了。”
老桩不是本地人。
只是当年战场上伤了腿,留在这里养伤,加之他老家没人,就没回去。
“能用上的东西,老桩都带回去,只是这侉子没办法托运,也怕托运回去之后招人眼。”
当地是因为历史,造就的人文建设不同。
老桩想来想去,怕惹麻烦,干脆把东西留给云木香。
云木香问,“这东西不便宜,他家乡地址能给我留一个吗?我把折算的价钱给他寄过去。”
领队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公安不是负责管户籍?再一个,他这种牵走粮油关系,需要公安出具介绍信吧。”
“是真不知道,介绍信上也没填写具体地址,说是怕我告诉你,当初老桩选择在这里落户后,资料就更改了,十几年过去,那些手登记的老历史早就找不见。”
云木香沉默。
老桩太果断。
他太久没回家,如今带着吴春雨和承承回到家乡,就没人再知道真相。
不留地址,彻底隔绝消息互通的可能。
现在想想,招待所前说离开,怕是就已经做下决定。
云木香没再追问,“那好吧,不过这东西需不需要登记?是我可以拥有的吗?”
现在买辆自行车都要先登记,打上钢戳,算是自行车的户口。
侉子这种……
“放心,手续都已经办好的,这侉子本身就是被淘汰后改装的,登记在私人名下,转送更改一下信息就好,其他不用管,公安回收它只会是一种可能,它沾上犯罪事件,要配合调查。”
人犯罪都还不一定能牵扯到侉子。
云木香松口气,“谢谢,那以后可方便了我。”
骑自行车还要自己使力气。
扫一眼侉子的轮胎,改装后可以支持爬坡。
上山没问题,只要宽度能通过。
云木香感谢公安跑一趟,直接开火将人送出军区。
来时来了两个人,一人骑一辆侉子。
云木香停在军区门口,看着军区外那崭新的侉子,再看看自己的。
兴奋点狂掉。
领队下车,告别时趁着身边没人,悄悄问了一句话。
确定李绢花是不是能在规定时间回来。
平安生产队里头,柱子妈,那些亲戚三天两头地来要人。
云木香也趁机悄悄问,“要是在外面出什么意外,人没找回来……”
“那可不行,你千万别犯糊涂,给方便可不等于纵容犯罪。”
“……”
云木香摸摸鼻子,“我保证,会按时回来。”
“我相信你。”
领地假笑着说完这么一句,挥着手走了。
人一离开,云木香的笑容就垮掉。
提到李绢花,云木香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再联想到和镯子可能有关系的师九运,低头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没收的哨子。
那天后她没还回去,淼淼也就忘记这件事情。
最近太忙,找师九运的事情也耽搁下来。
云木香目光闪了闪,捏着哨子放回口袋,骑着侉子回家。
家里院门开小了,自行车能进去,侉子不行。
索性就靠墙边停下,等周以臣回来后,从院子里扯出条锁链来,晚上就用锁链拴住。
拔掉钥匙。
云木香重回学校。
近一周内,小学和中学的劳动课全部都是上山点播高粱。
看着被渔网绳拦截上的小天地,一个个新奇到不行。
效果也是实打实的好。
以往落在树枝上的鸟雀,现在全部被挡在了渔网外。
播种完生产队总算能歇息几天,休息好后便将目标对准去年圈定人工打理的树木上。
修剪修剪树枝,整理整理虫害。
半路大西北那边又来信息,询问还有没有新一批的可移栽树苗。
生产队一个个又忙着起树苗。
这次培训班也全都一起参加帮忙。
云木香总算重新见到仇富。
见面就被他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
云木香揉了揉痒痒的手指,“再看我可不保证能不能忍住,戳瞎你的眼睛。”
“你还有理了。”
“?”
“我就离开几个月,秋楠同志就找到了对象,你竟然一点消息都不告诉我,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云木香可不惯着他,“竞争赢了你的那个人是我哥,你指望我不帮他而帮你?你回家休息一场,怎么还把脑子给休息坏了。”
“你……”
“你也说你已经离开几个月,那在你离开前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我秋楠姐这么优秀的女同志,身边从来不缺优秀的追求者。”
“我……”
“我以后不想再听见你说类似的话,影响秋楠姐的声誉,不然我伤不了你,却可以直接赶走你。”
仇富气得吹鼻子瞪眼,原地转悠像是一头拉磨的老驴,不停尥蹶子。
云木香没再理会他。
养好尾巴骨,重新恢复上课的宋画眉,今天正好上劳动课。
亲眼看着云木香把仇富给怼走后,悄悄挪到云木香身边。
“姑姑,你为了转移我放在林北川身上的注意力,还真是狠心,这种人都介绍!”
“哪种人?”云木香瞥她一眼,“来,好好说说。”
“就自大自我。”
“林北川也自大自我,我瞧你还挺喜欢。”
“可林北川年轻啊。”
“仇富本身值得投资,医术小有所成,未来更坦荡。”
“……我说不过你。”
“是你自己知道自己没理,你也清楚继续和我理论下去,会更加暴露你那浅薄无知的目标。”云木香声音冷淡。
宋画眉低下头,“别骂了别骂了。”
“谁有功夫骂你,懒得理你,继续去干活,我的劳动课别想偷懒。”
“哦。”
宋画眉有气无力地离开。
人多力量大,昨天接到消息,今天一天就装好车,连夜送去大西北。
云木香看着地上的坑。
“正好植树节刚过去没几天,补一场。”
回去云木香就通知各班级的老师,安排大家下一次劳动课植树,工具需要从家里带。
如铁锨,锄头,水桶……
山上的位置也按照区域划分,每个班级负责一块儿。
这次都是点种,真算起来,比移栽还要方便点,最重的活就是拎水。
就在云木香都忘记军区变动时,步入三月底,全区通知新领导明天到。
不少人喜欢看热闹的,一边讨论着新领导,一边拉着邻居朋友,想要隔天一块儿去凑热闹。
这么高调,让云木香皱起眉头。
她找到干爸家,问进来的路线经不经过学校。
“主干道是绕着医院,学校兜圈子的,你说经不经过?”
车道分顺行逆行。
招待所是入口的点,和医院平行。
医院又和学校、老房区在竖着的同一水平线上,小白楼横过去,最后一个角落通往行政楼,后面就是大部队。
部队入口又和招待所竖着对齐,一圈绕下来正好是个圈。
进一个方向,出一个方向。
进正好需要经过学校。
云木香有点头疼。
饭桌上一直安静的宋百灵忽然说:“明天周六,学校也不用上课,新领导来不来,都没关系吧。”
云木香眨眨眼,擡手拍了下脑袋。
“这几天在山上待太久,把日子都给忘记了。”
“你也想去凑热闹?”詹弘毅好奇。
“好奇,那么年轻的军长怎么压制比他大的其他人。”
云木香找不到半点师九运的痕迹。
哨子还没动。
在这之前她一直在纠结。
师九运是纯粹装新军长的骗子,那张脸其实是他自己的,却不是军长的。
还是说,他就是军长,只是有兼职?
如果真有兼职,那当初传出来的消息,说‘新军长明明能进京却被人坑来天府’的消息就不真。
除非师九运自己想来。
来这么个地方,肯定有自己的目标。
来取回藏起的大黄鱼?
可他实实在在帮忙把兑换后的钱交付了。
饭后云木香转着手腕上的手镯,领着淼淼回家。
春末的夜已经没那么冷,小风吹着,心情都跟着通透几分。
云木香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想不起来。
硬想难受,干脆将事情放在。
回家领着儿子洗漱完,臭小子洗澡的时候直接就站在画地图。
气的云木香一把拍在他大白屁股上。
“不嫌臭啊,夏天一热,这屋里都是尿臊气。”
“才不会,我都用水冲掉了!冲掉就不会有。”说着一脚踩在水盆里,故意踩得水花四溅。
水珠落在脸上,云木香磨着牙擡手躲避。
恍惚间,云木香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她低头盯着地面,记起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