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沤麻（1/2）
第196章 沤麻
生产队添人基本没什么困难, 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一天功夫就成功拉起两小队的人。
张秋桂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
“丑话我先说在前面，军区不比大家在老家, 一个个拿生产队长当救火的，狗币倒灶什么事情都找生产队长, 苦活累活都指望生产队长给你们干, 不开心了就甩脸子, 咱们生产队第一条，就是绝对服从安排，走军法军规！”
“不就种个地？”
“谁在说话！”
张秋桂凶狠的目光扫过一言不发的众人, 猛地拔高声音。
“还不就种个地，你们懂个屁的种地，进生产队头三天，统一培训, 有研究院老师给你们上课, 教你们种地！”
这让很多人不服气。
“我打小到大种了二十多的地，你说我会不会！”
“那好，我考考你。”
“啊？”
“军区新划分两块地给咱们种粮食，你清楚土壤什么成分？环境气温大概什么样？土地肥不肥？土地最适合种啥子种子？还有那什么屁屁值。”
“咳, 队长, 是PH值。”
张秋桂尴尬地瞪过去，“这不重要！”
打扰发挥！
她收回目光, “这些都要清楚, 怎么除草，怎么除虫, 怎么增肥，那都是需要科学依据, 不能像以前那样纯纯靠老天爷吃饭，靠老天爷肚子都能饿个窟窿出来。”
一个个给喊懵了。
感情她们以前学了这些年的本事，都没用啊？
张秋桂满意大家的反应，“三天时间，都好好学。”
云木香拿着批条，出现在夜校。
“这么多人，一会有事吗？正好上山把野麻给割了背回来。”
张秋桂立马忽略自己之前说得话。
“放心，一会就组织上山！”
“不是要上课？”
“搓麻的时候上！”
“……”
云木香看向张秋桂，像是在问你有安排？
张秋桂立马安排人离开。
之前老生产队员早早就去溪边割麻。
白雪被太阳融化，肉眼可见绿色蔓延。
张秋桂跟在云木香身边，“你真要去啊？”
“去，开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耕种！”
张秋桂以为是学校安排。
而学校里，潘校长再一次来找云木香，得到她上山的消息很生气。
“这也太不像话！等她回来让她来见我！”
什么都不知道的云木香，镰刀挥得飞快。
张秋桂怕她不懂，“我先教你认一认，你跟前的这叫苎麻，特别好认，有叶子的时候看叶子，摸着毛毛的，背面翻过来还有点泛白。”
“像这种干了的，就看花，花絮干了也特别密，还高，从根上看下来，叶子花絮都砍掉，只留着杆杆，一把扎一捆，拴着直接扔溪里头。”
“我懂，沤麻。”
苎麻除了做麻绳，还是麻衣的主要材料，织布做草鞋都行，就是麻烦点，要花时间。
张秋桂擡手一指，“往前走，看到那片红的没。”
茎秆上挂着带毛刺的干果实，跟苍耳一个形象，不过比苍耳大。
紫红的颜色特别鲜艳。
“这个叫……”
“蓖麻，这果实可以用来榨工业油用，茎秆剥皮可以搓麻，就是这颜色去不掉。”
云木香低头摘掉裤子上挂的大号苍耳。
“啥！这玩意能榨油！”
瞬间，张秋桂看蓖麻的眼神都火热起来。
云木香提醒，“是工业油，不能吃，比如那些常见的液压油，齿轮油，轴承油。”
张秋桂失望，“不能吃啊，咱们这又没有工厂，能做机器油也没用。”
云木香微微颔首。
确实没用。
毕竟野生的这东西上不来量。
张秋桂看云木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你知道的可真多。”
正儿八经自己识字后，张秋桂就敏感地发现世界不一样了。
比如她在家里地位变得高起来。
以前吧，她想给儿子检查作业，十成十被一句‘你又不识字’给打回来。
现在，拿过作业本她还能给改改错。
以前吧，男人扯起国家大事，牛逼轰轰。
现在，报纸拿回家都得她来帮忙读。
最要紧的是算数！
自从会一加一等于二，出门买个东西，人家售货员算错了，她一听就能听出来。
她一度后悔，该早点学习识字的。
不识字也该学习算数。
以前指不定被哄骗过多少钱，亏大了。
云木香点头，“读书明智。”
张秋桂看眼云木香，有点心虚，毕竟开始学习的目的不纯。
“我们离大部队远了，还往哪里走？”云木香环顾四周，人少了。
张秋桂这才回神，解释道，“好几片地方呢，真把林田都给拦住，可得不少的材料，前面还有一片苘麻。”
苘麻在山上随处可见，果实一个个小轮子形状。
个子没苎麻高大，形象没蓖麻鲜亮。
可胜在好养活，到处都是。
苘麻还有个近亲，叫红萼苘麻，会开小花，红灯笼
以前做衣服大多用苎麻，如今逐渐沦为野草，就是因为颜值不如苘麻高。
当然也有缺点。
苘麻麻丝粗乱。
更大的是好处，耐磨耐水耐腐蚀，做绳子自然是苘麻更好。
果然，往前再走一点，瞧见了更多的人。
先一步上山的嫂子们都在忙着清理苘麻，砍掉的时候顺便将干叶子，指头末梢的东西都给去掉，留下光杆杆，统一扔在清理出的空地上。
瞧着地上已经攒了一堆的小轮子，攒攒回家榨油用来摸车链子应该不错。
“哎呦，给我滚蛋，别耽误我干活。”
云木香看到小孩，多好的小劳动力啊。
云木香把小孩凑到一块，喊他们去捡小轮子和大苍耳，干得好下山的时候一人给两粒水果糖。
小孩立马打起精神来。
云木香将背筐放下给小孩装东西，自己也跟着动起手。
可惜实在不是干活的料。
为了避免成为反面榜样，她干脆帮忙整理麻秆，扎堆地往河里丢，这叫沤苘。
苘麻杆子细，一周就差不多可以捞起来剥皮。
苎麻和蓖麻则要耽误久一点，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倒是正好将工期给错开。
砍了两天，直到把小溪某段都给填上，才结束这活。
生产队的人又一分为二。
新人去三天课，老人则上山去翻地。
一下下锄头挥舞下去，干活的人都不禁噫出声。
“今年大学吓得好，土地都给泡透。”
翻地特别轻松，还少见虫卵虫洞。
土壤松软，看起来就肥，大家就简单上山背了几框腐土当基肥。
几十亩林田全部梳理一遍，河里的麦秆也差不多泡透，溪边简单处理了下，拉回学校不合适。
医护培训班来新人，正热闹，到处都是人。
最后地点安置了医院外的棚子下。
软化后的麻秆清理掉杂质，梳理好后就靓仔棚子前头。
大片的空地，太阳足足的。
去掉水分后搓成一股股细长的绳子。
目的是为了编网拦鸟雀，一些鸟雀力气太大，避免撞出窟窿，定下三股的基数，细的同时也能保证结实。
要说嫂子们手是真的巧。
手工编织成渔网，网洞只有指甲盖大小，确保鸟雀钻不进来。
重复的编制很枯燥。
云木香就没能坐住，溜了溜了。
回学校的路上，被苗老师给拦住。
才半个多月没见，苗老师看起来憔悴不少，最明显的便是头上白发数量增加。
云木香只看一眼，靠左走，苗老师也靠左移动，她往右走，苗老师又跟着靠右。
“什么意思？”
云木香不悦地擡起头，“是要拦我给你儿子出气？”
“不是。”苗老师立刻摇头，“我、我……”
“我还有事要忙，不准再拦我。”
“我是来谢谢你的。”苗老师鼓足勇气说出口，“谢谢。”
她神色复杂，“我没想到最后帮我的竟然是你。”
云木香反说：“我也没想到平日在学校那么蛮横的苗老师，家里头竟然一点地位都没有。”
“……”
苗老师被戳到痛楚，无奈地低下头。
“没事我先走了。”
跟苗老师说话没劲。
云木香回到学校，路过大办公室的时候，朝里看了一眼。
徐玲玲在批改作业，没上课。
她把人喊到自己办公室，“我路上碰到藐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了，你没让他儿子进来隔天就回了，碰见曲婉玲还被一通冷嘲热讽。”
“曲婉玲？她出院了？”
“出了。”徐玲玲偷看云木香一眼，“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成天跟着生产队的人混，潘校长几次找你都找不到，憋着一肚子火呢。”
她回头看一眼，确定门口窗外都没人，才小声提醒。
“别说姐妹不够兄弟，之前说今年三八红旗手报你的名字，可我听到消息，名单改了。”
“？”
云木香笑，“推荐明年年前就要交上去，筛选，确定，再通知下来，没一两个月都结束不了，不可能临时换人。”
“可我亲耳打听到的消息。”
云木香笑笑。
那就只能说明一个原因，有人故意让徐玲玲知道，来给她提醒。
或者说警告。
云木香感觉腻歪，“那你听见换的谁？”
“余君君。”
“那是好事，下次见到余老师要好好恭喜恭喜。”
“？”
徐玲玲看傻子一样，“你是不是在生产队干农活的时候累伤了脑子。”
云木香逮住她手指用力捏一下。
“会不会说话。”
“嗷——”
徐玲玲抽出手指，痛死了。
“你这人好心没好报，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说了呢。”
人气哼哼地离开。
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扶着门回头，“你真笃定名单不会改？”
“九成概率。”
“那你可真够坏的。”
坑余君君呢。
云木香微笑，坑人的还在后面呢。
她找人帮忙，聊天时话里话外煽动余梅母亲的担心。
就在昨天，挺着大肚子的余梅回娘家养胎去了。
云木香正笑着，余光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吓一跳。
还真是不能背地说人坏话。
余君君突然站在门口，有够吓人。
“有事？”
“潘校长让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云木香坐着没动。
余君君瞧见，催了一句，“让你现在去。”
云木香直勾勾地盯着余君君。
余君君心里发慌，挪了挪嘴再说不出其他话来，低着头离开。
云木香才起身去找潘校长。
半路被承承给拦住。
承承仰着头，小脸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白，眼睛亮闪闪的。
“云老师，妈妈中午想请你去家里吃饭。”
“有事？”
“应该是想让云老师你帮忙再检查检查啊身体，妈妈之前抓的药已经全部吃完。”
她顿了下，“后面还要吃吗？”
“要，还要吃两年呢，忘记了吗？”
“真的能行吗？妹妹什么时候回来？”承承睁着大眼睛追问。
云木香摸摸头，“想妹妹，等长大之后去找妹妹，我中午吃过饭去你家。”
承承乖巧地点头，什么意见都没有，仰头笑容灿烂。
这个角度，正好对着一年级教室。
淼淼就看到在他妈妈面前献殷勤的承承。
淼淼跟三子打过架，不喜欢和三子一块儿的承承，视线就这么一直看着外面，成功被老师给抓包。
粉笔头飞过来。
“上课集中精神。”
“周栕？”
得不到回应的老师生气。
“周栕，去外面站着！”
同桌拽他一下，周栕二话没说靠墙站着。
教室里老师继续讲课。
淼淼看到妈妈转身，他想擡手打招呼的，可惜妈妈都没看到他。
等妈妈消失在视线里，淼淼看回来，发现承承正在看他。
“看什么看。”
淼淼嘀咕一句，好奇心占据上风，他冲承承招了招手。
一墙之隔。
淼淼看在眼前蹲在墙根旁的承承，用最小的声音问，“你刚刚跟我妈妈说什么了？”
“不能跟你说。”
“不行，你必须说。”淼淼霸道地抓住对方手腕，“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
承承无语地看了眼手腕，连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问你话呢。”
“我不能说。”
“你真不说？你要不说我下次就告诉老师，你偷偷在外面听课，到时候让老师赶你走。”
“我都是在扫盲班上课。”
淼淼重重哼一声，“那我就去找妈妈，让她不准你继续再上课。”
承承握着拳头，“凭什么！”
“凭她是我妈妈！”淼淼咬字，“我妈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跟我抢妈妈。”
“你其实一点都不乖，我以前就见你欺负过大丫二丫，要是我告诉妈妈……”
“我跟你说。”承承再也控制不住害怕。
“快说。”淼淼催促。
承承半边身子靠着墙，小声说：“云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个爸爸，我在想怎么让他娶我妈妈。”
“这还不简单。”淼淼以为多大事儿呢，“你去问问不就知道，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
“……可我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
“反正你也不上课，去军区大门口等着。”
一大一小头勾着头，说得不亦乐乎。
再次气到潘校长，在他临界点上左右横跳后赶紧跑。
出来的角度，正好看到对面教室门口的情况。
云木香眯着眼睛靠近。
淼淼敏感地察觉到不对，扭头看到妈妈来，立马扶着墙站起身，不忘警告承承。
“刚刚我们说过的话不准告诉我妈妈，中午我们校门口见，我帮你找新爸。”
承承嘴角抽搐一下，直到看见云木香的身影，才恍然大悟淼淼为什么那么反常。
承承站起来，“云老师。”
“嗯，怎么还没回去。”
“现在回去。”
承承转身离开。
淼淼趁机瞪一眼承承的背影。
好死不死，被云木香抓个正着。
一高一矮。
母子两个四目相对，气氛有点紧张。
“妈妈。”承承小声喊。
“上课时间，你为什么会在外面站着，干什么了？”
云木香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严肃。
淼淼噘嘴，委屈妈妈对承承的态度竟然比对他好。
“问你呢饿。”
云木香伸手擡起淼淼的头，“你不说我直接进去问老师。”
“……”
云木香身影这么明显，教室里老师早就有所发现。
等到一小节课程说完，让大家巩固的时候才走出来。
“云老师。”她紧张地解释，“淼淼今天上课一直跑神，我才让他站在外面醒醒神。”
云木香微笑，“周栕，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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