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摆烂（2/2）
鲁魏源和淼淼的笑声一直没断。
小锅边沿开始冒热气，带着红薯和南瓜的香甜味道，逐渐填满厨房，云雾缭绕的。
周以臣借机蹲到老婆身边，帮忙将后面的木柴捡近一点。
“老婆，我是不是又好心办坏事。”
生活多年，对于自家老婆想要过什么日子，周以臣内心是十分清楚。
不外乎，工作不外乎有钱有闲，生活上可以热闹但不能麻烦。
现在事情好像办砸了。
周以臣额头抵在老婆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像小鸡啄米似的。
即便他没用力，那么大个块头还是撞得云木香身体偏移。
“好好的，你在说什么？”
“早知道会影响到你工作，我就不提议搞什么评选。”谁能想到会弄巧成拙。
云木香眨眨眼，脑袋里两件事情逐渐连接到一块儿，惊讶地虚虚捂住嘴巴。
“天呐，你之前说补偿，难道是这次评选！”
“？”周以臣迟疑地问，“你不知道？”
周以臣更受打击。
他心想，一早提醒过，评选来得又那么猝不及防，应该一猜就猜到猜对。
怪不得！
他昨天等许久的反应都没等来。
懊恼淡了点，心里有些小羞恼。
周以臣伸手掐住她的细腰，将人擡起来。
“喂！外面有人。”云木香慌张地扶住手臂，隔着衣服摸到一块块精壮的肌肉，硬邦邦。
下一秒，灶台前的位置被周以臣占据，他松了手，云木香直接斜着坐在怀里。
有灶台挡住，外面倒是看不清全貌。
云木香撑着肩膀就要起身，腰被缠着拽回来。
“别乱动。”还被警告了。
云木凶巴巴地捶了他一下，“你又不说清楚。”倒是没再挣扎。
她哼唧唧地晃着周以臣，“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接待的病人，足足是前两个月的总合！总感觉我指腹都要被脉搏跳出个凹陷来。”
周以臣拿住手，捏了捏手指。
“不乐意就把医院那边的工作给辞掉，你一不图名，二不图财，一直累成这样也会影响学校这边工作，你如果觉得不好意思说，就让潘校长去。”
云木香双眼一亮，心动了。
“这样不太好吧。”
“嗯？”
“你知道的，最难办的不是医院，而是你的老泰山，医院有潘校长去说，那爸那儿你去说？”
云木香明显感觉到腰间手臂的僵硬。
拿到机会笑他，“胆小鬼！还说什么保护老婆。”
周以臣坦然接受，“老婆，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胆小一点还有老婆，胆大的那些都丢了老婆。”
他可不敢跟老泰山比地位。
……
鲁魏源离开得很着急。
头天留了晚饭，本意说周一走，留一天时间给云木香收拾东西。
哪知道隔天清晨赶着一早的公交车就出了军区。
云木香花一天时间换了许多东西，堆在客厅里。
“走了？也太着急……是不是出什么事。”
云木香掐指一算，面无表情地放下手。
嗯。
出事了。
出大事了！
鲁魏源回去就能升职加薪。
私底下还赚了大钱。
云木香眯起眼睛，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周以臣。
这人倒是知不知情？
周以臣只当她被晃点，心里生气迁怒到她这。
“东西我安排寄出去。”
“好大一笔邮费呢，你看看。”
云木香拉着周以臣走过去，指给他看。
“这一包是给我们爸妈分的，这一包是感谢奶粉厂表哥，这一袋子是回给罐头厂表哥，还有周家小姑姑，那给了小姑姑就不能忽略大姑姑，婆家姑姑有给，娘家姑姑就不能落下。”
周以臣挑眉，“奔着年货准备的？”
“……啊，还有年货！”
周以臣看她绝望的小模样，被逗笑了，“你都装的什么？”
“栗子、松子、晒干的香菇、木耳、生产队不是打算人工培育香料嘛，单纯种植太慢，就去山里寻了野生的花椒、八角树，山上丑橘也有不少，这东西皮厚，鸟儿基本不往里啄。”
“还有霜打过的柿子可甜了，可惜这东西不能放，鸟吃得厉害。”
云木香说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都没时间上山去看，都是听淼淼说的。”
可怜兮兮的低沉声音，听得周以臣心软。
“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你明天有没有课，带你上山？”
“你休息？”
“嗯，原本打算送魏源去市里。”
云木香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他连你也没说呀。”
“什么？”
“没什么，那说好，明天带我去。”顿一下，“也不带淼淼。”
“不带，我们单独去约会。”
云木香脸庞微热，“老夫老妻说什么约会。”
她及时转移话题，“现在这些东西怎么办？”
“我找铁路局的熟人，帮忙托运，到时候让大哥去拉回家，让爸妈分。”
熟人帮忙捎带，比寄送方便得多。
周以臣下午就把这事儿办成，临了云木香还从上面夏大姐家换到已经做好的柿饼，临时添上一包。
周以臣很不理解。
“这些东西上海能买到，不一定非要从这里寄。”
他不想云木香太累。
云木香说：“这是单纯的东西吗？这是我们惦记亲戚的证明，人家也不是非吃这一口东西，但有这一口东西，心里会开心。”
这是从婆婆身上学到的道理。
记得一次周末，家里人都忙，还不是婆婆的周母就帮忙照顾她一天，带去街道办写作业，赶上邻里矛盾。
具体细节她当时没注意，事后从婆婆那听来的。
说是甲乙丙三家是相互的亲戚，甲可能觉得跟乙家关系更好，送了东西，丙却觉得自己亲疏比乙更近，甲给乙就必须给丙。
丙没得到，就闹甲，那一次就是闹生气双方动起手来。
丙说以前怎么怎么帮助甲，好心没好报之类的。
婆婆事后还考过她，她当时是站在丙那一边的。
小时候的世界非黑即白。
她认为丙给了甲帮助，甲却忘记丙跟乙好，就是背叛。
当时说背叛还把婆婆给逗乐了。
那之后婆婆又带着她看了几次这三家闹矛盾。
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让云木香渐渐明白为什么甲会去跟乙好。
婆婆教她，做人不能做丙，挟恩图报最后只会变仇，自然也不能做甲，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属白眼狼的。
云木香就说，那做乙。
甲亲近乙，丙也没说过乙坏话。
婆婆又问她，你觉得丙是从哪里知道甲送东西的这事儿？
是故意使坏，还是单纯炫耀，在甲丙闹起来后乙完美隐身，什么都没沾上就能窥探一二。
当时云木香不懂，因为婆婆就只让她记住一个重点。
亲戚之间是没秘密的。
大了，很多事情自然就慢慢懂了。
当家里顶梁柱的那段时间，云木香就清楚，自己一个人不行，要有帮手才能走长远。
决定有人帮的前提，是她要有个好名声，慢慢跟婆婆学着处理亲戚关系，麻烦是真麻烦。
事儿不大，特别繁琐。
这也导致云木香嫁人后，开始讨厌麻烦。
有那么一点触底反弹的意思在。
她怀淼淼的那段日子是彻彻底底在摆烂。
直到中医开始被打压，父亲愁眉苦脸担心祸从天降。
病弱的哥哥没什么用，母亲也无法承受打击。
公公位高却十分受限制，做什么都有人盯着。
后来是奶粉厂表哥娶的那个老婆，在这事之前，这位表嫂是云木香头号讨厌的亲戚。
嘴碎，心眼小，还爱斤斤计较。
她一度不清楚仪表堂堂的表哥为什么会娶这么一个女人。
父亲那事的突破口却是这么一个表嫂送来的。
消息是碎嘴的表嫂八卦得来的，当时还明码标价说可以找人帮忙给父亲安排出差，就是要收点辛苦费，不能白干。
之后生淼淼难产，月子里需要吃的营养品都是托亲戚帮忙寻摸。
淼淼百日宴时，云木香跟大家说了谢谢。
当时有个亲戚说得一句话，她现在还记得。
说：“好了好了，孩子生下来，我们木木性子可算变回来，之前那会我都快不敢认。”
……
“老婆。”
周以臣垂头凑到跟前。
云木香回神，看到近在咫尺的大脸，笑着给推出去。
“吓死我。”
“喊你好几声，在想什么？”
云木香莞尔一笑，“想我命还挺好的。”
恰巧赶上怀孕，有了完美借口，以至于多年辛苦打下来的名声没被毁。
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做甲乙丙。
周以臣勾起唇，拉着她辫子捏了捏，“因为嫁给我？”
“臭不要脸，我命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云木香弯腰把东西收拾好，推周以臣一把，“快去快去，我去给大哥去个电话。”
“你休息吧，不是累，我到铁路局时再打。”
不送鲁魏源，直接就近送到县城火车站，到时候让工作人员帮忙转移。
他带了整条的香烟去。
云木香摆摆手，“早去早回，我回家准备明天上山的工具。”
为了不带淼淼，这会出来就将他留在王大姐陪茅根玩儿。
云木香看他玩得开心，去后院杂物间一趟。
找出两个背筐，砍刀、手锄、劳保手套，想了想，又装了根绳子。
没等忙活好，就听到前面传来淼淼喊她的呼唤声。
云木香应一声，“我在后面。”
没一会淼淼出现，身后还带着王升。
淼淼像是做任务一样，“妈妈，阿姨找你。”
他再转身，“阿姨，妈妈在这你们慢慢说，我不偷听。”
说完小手捂着两只耳朵，笑着跑出去。
云木香也不是非急到现在就要弄好，拍拍手上沾的浮灰。
“我们去前面坐。”
王升点点头，难得在她脸上见到害羞的神色。
“云老师，你明天有事情吗？”
“明天准备上山，想赶着下雪前看能不能再囤一些东西，你有事？”
“那谁明天上门，原本想请你当媒人，被我给拦住，我想云老师来当娘家人。”她眼底闪过感激的神色，“李耀祖现在已经不逼我辞职。”
“好事呀。”
“还不止呢。”王升跟着进客厅，四处打量，“每次来我都可羡慕云老师的家，我们结婚后，也快有家了。”
云木香诧异，“李耀祖够资格申请房子？”
至于王升，就别想了，她能留下都是因为赶上好时候。
“不够。”王升实话实说，“他才当兵几年，不管是军龄还是级别都不够，还是程政委给出的主意，让我们学外面跟军区租房子住。”
云木香双眼一亮，“能租也好，前段时间不少人回家，应该空出不少房子。”
王升说：“如果真的能租，我想租老房区这里，离我姑姑近，上山也方便，操练场离得也不远。”
如果选择家属院，那距离至少翻倍。
“恭喜，明天是上午来人还是下午？”
“上午。”
“那我去坐坐，不过要上山，不能待太久。”
“没关系，你来就是给我撑腰。”
云木香失笑。
晚上周以臣回来得晚。
淼淼都入睡他人才回到家。
云木香听到动静就从床上下来，披着外套出来开门。
“你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她凑上去，被周以臣拦了下。
“我身上冷，你回去睡，我随便下碗粉就行。”
云木香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有给你留饭。”
小铝锅里温着，大海碗里铺着好几块烧白，一旁青菜热太久有些蔫黄，中间卧了个荷包蛋，上面洒了一勺子酸豇豆。
底下是满满的米饭。
云木香打开锅盖，伸手要去端，热气上来那一下子还挺烫，缩起的双手捏住耳垂。
周以臣当即拉开她，“我自己来。”
跟感觉不到烫一样，抠着碗沿，四指一托就将大碗给端出来，放到客厅茶几上。
深夜肉香特别诱人。
云木香给拿的勺子，“给，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周以臣目露期待，“你做的？”
云木香抿唇摇头，“二小食堂今天大菜是烧白，还有卤干，可惜打了一份都被淼淼捡吃掉，剩得不像样就没给你留，这个还是我提前给你留出来的。”
“不过青菜和荷包蛋是家里做的。”也不是她，是娃娃弄的。
因为说分开不好放小锅里热，干脆全部用大碗组合到一块儿。
“你看喜不喜欢，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可以去买肉我们自己做。”
当地烧白是用五花肉做的，大大一片烧得软糯，基本到了一抿即化的地步。
周以臣捏着勺子连戳两下便戳断，混合着鸡蛋和酸豇豆一块，满满一勺子送进嘴巴里实实在在。
余光瞧见云木香披着歪头顿对面，快速将饭菜吞下去。
“不冷？”
视线顺着腰线下滑到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昏黄的灯光下，皮肤白到晃眼。
云木香裹了裹外套，娇滴滴说：“冷啊，可我还有事情没说。”
“快说。”周以臣趁空又往嘴巴里塞一勺子。
“是对面王升的喜事。”
云木香简单地将事情说一遍。
“可能要晚点上山，李耀祖是你手底下的兵，他结婚不是要跟你打报告，你不知道？”
周以臣摇头，“可能还没送到我手里，我看程明卓最近太闲，这些事情都先让他审核一遍。”
“欺负老实人。”
“？”
程明卓哪里老实。
周以臣不想提他，“还有其他事吗？一般媒人上门赶早不赶晚，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云木香瞧出来，撑着下巴看他。
这会吃饭很快，非要把嘴巴塞满才动，撑开的脸颊鼓鼓囊囊略显滑稽，同深邃幽深的眼睛一点也不匹配。
“你还挺会区别对待，吴春风傍晚又来找你，还带了承承来，找的借口是问我承承能不能去小学上学，不过看得出来，他目的在你。”
云木香借此对比，“你看看你对吴春风的态度，再看看对程明卓的态度，我都看不过眼。”
周以臣分不清这是玩笑话，还是心里真这么想。
将嘴巴里的饭菜全部咽下去才开口。
“不一样。”
“吴春风是我手底下的兵。”
“程明卓仔细算起来，算我半个领导。”
政委比团长高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