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起来(2/2)
“你可真疼你爸爸,说一口就给一口。”
淼淼不好意思,“晚上吃太多不好!”
周以臣:“?”
淼淼感受到爸爸的质疑,伸手指向云木香,“妈妈说的。”
周以臣似笑非笑地起身,“那就听妈妈的。”
几根菠菜直接丢进过去,锅底早就没有再添柴火,余火烧着,也足够保持锅里的汤年糕沸腾。
之前早早放的青菜,用勺子一搅动就碎。
云木香瞧见想叮嘱一句,周以臣便摇摇头。
直到装碗,周以臣故意将碎青菜打给淼淼。
等淼淼做上桌,看到碗里绿油油一片,哭都没有眼泪。
碎成这样,怎么挑啊!
……
云木香就说周以臣这人骨子里就坏。
她趁机抱着周以臣的枕头,放到儿子枕头旁边。
淼淼站门口很惊喜,“妈妈!”
大眼睛太亮,云木香冷酷地说:“晚上爸爸陪你睡。”
“……”
光又灭了。
淼淼偷看爸爸一眼,“那妈妈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不然我晚上过去陪你吧。”
周以臣:“……”
原本还想挣扎的人,当即夹着儿子去后头洗澡间。
云木香心倒也没大到真就给足周以臣信任,以为淼淼对他来说就特殊到能控制住自己。
病之所以叫病,就是无法控制。
所以,云木香让娃娃爬房顶上去盯梢去了。
今天两人洗澡都很快,十分钟就解决。
娃娃随后跟云木香打报告,说周以臣有盯着淼淼发呆,其他没什么。
情况比云木香想得要好。
直到半夜里,周以臣惊醒,看到身边的小孩第一时间就是伸手扔出去。
后半夜轮到桂枝盯梢,它吓到直接变长将周以臣给困住,然后大喊云木香。
云木香决定给周以臣换种治疗办法。
说起来宋丽给的资料还是有用的。
里面提到过三种治疗方向。
第一种是让患者想象或直接进入最恐怖、焦虑的情境中,迅速校正病人对恐怖、焦虑刺激的错误认识,并消除由这种刺激引发的习惯性恐怖、焦虑反应。*
第二种是在患者不合理的认知问题上,通过改变患者对已,对人或对事的看法与态度来改变心理问题。*
第三种则是催眠。
这其中,云木香也从玄门医术里头了解过催眠,傀儡术就需要运用到催眠。
催眠方式对于意志力强的人来说,见效不大,所以从一开始云木香就没想过用这种办法。
直到晚饭听到周以臣的自白。
她认知上有错误,便准备催眠后改正他不合理的认知。
用来催眠的是她一直戴着的红绳铜钱,悬挂在手里,匀速地左右摇摆。
让云木香诧异的是,周以臣催眠后梦中所展现的画面,是三子死亡那一天,他趁着夜幕调查三子死亡的场景。
云木香恍然,又想通一件事情。
大家普遍认为,精神病等同疯病。
周以臣是错以为他未来会像三子一样吗?
云木香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啊。
……
“早。”
周以臣揉了揉后颈,擡头就看到老婆冲他在笑。
他愣了愣,只觉得这笑太耀眼。
“早。”
云木香将牛奶倒好,“养殖场最近有头母牛刚生小牛,奶水多,我订了半桶,刚煮好,尝尝味道好不好。”
周以臣停下脚步。
云木香看着好笑,“没放糖,淼淼不爱喝牛奶一定是随你。”
周以臣微微蹙眉,“也不一定非要喝牛奶才能长高,我自小没喝也长得不矮,你小时候……”
他打量一眼老婆的个子,瞧见那燃起小火苗的眼睛,“……喝过没?”
云木香拉住他胳膊,硬塞到手里,“喝。”
“哦。”
周以臣送到嘴边,忽然又拿开。
“老婆,我昨天晚上睡得挺好,淼淼也好好的。”
言语中带着愉悦。
天知道他醒来看到怀里抱着的小人儿,有多兴奋。
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没疯那么厉害,属于可控制范围。
“那说明你没事,就是自己吓自己。”
云木香又走过来,托着杯子的底部,“快喝,别想躲,喝完你要去当教官,今天上午一场,下午一场。”
周以臣屏住呼吸喝两口,寡淡的牛奶带着一丝奶腥气,借着回答止住杯子。
“你答应让我去?”
“我什么时候拦过你?”
“昨天……”
“什么时候?”
“没有。”周以臣顺手将剩下半杯牛奶喝完,留下上唇一圈胡子,“我去喊淼淼起床,喝牛奶。”
罪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受。
云木香点点头,突然说:“对了,一直忘记跟你说,吴春风把大子二子送回乡下,走之前来找过你,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回来,回来后没准还会找你,你有个心里准备。”
周以臣停下脚步,回头问,“其他人呢?”
“承承和大丫二丫在吴春雨身边。”
见到孩子,吴春雨倒是有些心软。
“承承今年七岁,前段时间吃药好不少,留在吴春雨身边,日常在家里就帮忙带大丫二丫,最近我经常在一年级教室门口见到他。”
“?”
“带着大丫二丫坐在墙根边,听里面老师上课。”
“是给老师造成了影响?”不然为什么提这个。
云木香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怕你对吴春风心软。”
她端着杯子回厨房,早饭是鸡蛋煎饼,娃娃做的。
两面金黄的煎饼散发着葱香,盘子放下,云木香见周以臣还没动。
“不是要去喊淼淼,”
“嗯,这就去。”
淼淼睡得很沉,周以臣挖起人洗漱,一直都迷迷瞪瞪的,直到看见牛奶,瞬间清醒,正想要跑,已经被周以臣给困在两腿之间。
“喝完就松开。”
“……!”
他的爸爸是魔鬼!
云木香轻松地当观众,看周以臣治淼淼。
因为没正经归队,周以臣不用赶时间,先送母子两个去学校。
正巧,赶上回来的吴春风来接孩子。
他左手牵着大丫,右手牵着二丫,倒是没见承承。
云木香不想跟他说话,见周以臣有想要交谈的意思,指了指学校,“我先去忙了。”
周以臣点点头,松开淼淼,“听妈妈的话。”
“爸爸再见。”
“再见。”
周以臣笑着摆手。
吴春风看到,一脸羡慕。
“真好。”
“什么?”周以臣放下手,看向吴春风。
吴春风低头冲大丫二丫说:“你们去路边玩儿,等等我。”
大丫二丫乖巧地牵上手,头上的短发已经遮住光头,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男款,乍一看像是两个毛头小子。
吴春风都感慨,“大丫二丫要是儿子就好了。”
周以臣眉头微皱,“你有儿子。”
“嫂子帮忙看过,他们都治不好,大丫现在能看见,二丫也能说话,这样也好,以后不会再被人嘲笑。”
吴春风顿一下,“团长,我孩子已经送回家,保证不会再因为家庭关系耽误正事。”
周以臣等了等。
“没了?”
他看一眼大丫二丫。
吴春风紧张一瞬,说:“她们毕竟是女孩子,跟着我不方便,我和春雨商量好,以后承承和两个女孩都跟着春雨。”
周以臣不予置否,“处理好就好,我还有事。”
他直接离开。
吴春风仿佛看到希望。
团长没否定,一定就是认可他的办法。
吴春风扭头看向大丫二丫,更加坚定心里的想法。
“大丫,二丫,来。”
“舅舅。”
“爸爸。”
吴春风微笑,“走,我今天有空,带你们出去玩儿。”
“去哪里?”大丫很好奇。
自从能看见,她对任何东西都抱有十分热诚。
吴春风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附近有生产队组织的集会,能换东西。”
“可我们什么都没带,能换吗?”
“能。”
吴春风借了辆自行车,前头坐一个,后头坐一个。
骑了大概一个小时多就瞧见集会的影子。
“看,快到了。”
吴春风蹬得更使劲,大丫和二丫看着热闹的人,没忍住一起哇了声。
“好多人!”
在军区,两人见到最多人就是在学校下课的时候,此外就是在家附近聚众聊天的婶娘们。
和眼前人来人往的情况还不一样。
到地方,吴春风下车没让大丫二丫下来,就坐在车上。
路过卖冰糖葫芦的,要了两串,红彤彤的山楂裹上糖衣,大丫二丫添第一下子就被俘虏。
大丫亮晶晶地看向吴春风,“舅舅,你也吃。”
“爸爸吃。”二丫也学着给。
吴春风眼眶有点酸,挤出一个笑,“你们吃,我不爱吃酸的。”
“是甜的。”
“里面咬开就是酸的,你们咬的时候不要太用力。”
“哇,好酸好酸。”
大丫直接酸出眼泪来。
吴春风推着车子,看着她完好的眼睛。
“大丫,你眼睛好全了?”
“嗯嗯,好啦。”
吴春风又回头看看二丫,勾起唇来。
“真好。”
吴春风给两人买了拨浪鼓,摇一摇,敲一敲,明明是婴儿喜欢的,大丫二丫却玩儿得不亦乐乎。
豆腐摊上热乎乎的豆花,大丫要了甜的,二丫要了咸的,小姐妹两个换着吃。
肚子就那么大,最后更多进了吴春风的肚子里。
米花糖称了半斤,米棍要一包,路过糕点摊子,见她们盯着绿豆糕,吴春风咬牙也给买了。
“开心吗?”
“开心!”
大丫二丫异口同声。
倒是离开时,大丫看到糖葫芦,扯了扯吴春风的袖子。
吴春风看去,“一天只能吃一根,你们已经吃过,多吃会坏牙齿。”
“给哥哥。”
“承承哥哥。”
吴春风怔愣片刻,扯了扯嘴角,带了两根。
冲大丫说:“给你妈妈也带一根。”
“好。”
小奶音里都是高兴。
“那一会带你们去个地方,要听话好不好。”
“好。”
大丫二丫还沉浸在逛集的兴奋中,说什么都好。
吴春风带着东西骑上车,摇摇晃晃没走来时的路,绕去了一户生产队。
很荒凉的一个生产大队,到处都是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门口坐着晒太阳的老太太。
年轻人很少。
每经过一家,老太太盯着他们打量的眼神,让大丫和二丫进生产队后就没敢再说话,心里害怕。
吴春风最后停在一户篱笆院门前。
“老班长,在家吗?”
“谁啊。”
拄着拐杖,低头走出来个男人,四十来岁,一脸横肉看起来凶得不行,
“老班长,是我。”
老桩瞧见吴春风,激动地加快速度,“怎么是你,今天怎么有空,前段时间打得正激烈,你不是应该正忙。”
吴春风抿着唇看眼老班长的腿。
那是救他没的。
之后老班长退伍,因为老家没人,不对就安排在附近生产队落户,也方便照顾。
奈何老班长不愿意给部队添麻烦,送来的东西都没要,也从没诉过苦。
直到前几年,好容易相看上的媳妇又跟人跑掉,膝下没个一儿半女,找上他,想过继个孩子。
只可惜老班长不知全貌,只知道他孩子多,却不知道孩子都有问题。
他不想坑老班长,就拒绝了。
当时想着从安置办替老班长找个合适的孩子,老班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说是已经死心,慢慢地这事就没再提。
现在大丫二丫好了。
跟着他在部队受白眼,不如跟老班长。
“打完了,咱们又赢了。”
老班长连连说好,眼神看向大丫二丫,满眼喜欢,努力想要表现得温柔点,却还是吓得大丫二丫不敢上前。
“这是你家两个丫头?长真俊。”
“嗯,老班长,我这次来是想求你帮忙。”
老桩被这个求字给吓到,连忙拉着人坐下,让他好好说。
吴春风让大丫二丫围着自行车玩儿。
姐妹两个学着之前在教室墙根底下的动作,蹲在篱笆院前头。
“姐姐,叔叔好吓人。”
“嘘,小声点,会被听到。”
“糖葫芦好甜。”
“那是给妈妈和哥哥的。”
“下次还能来吗?”
“要看舅舅。”
玩着拨浪鼓,姐妹两个还在回忆集会上的新鲜事。
等了好久,吴春风才出来。
老桩送到门口,没让自己再看大丫二丫,严肃地说:“这件事情我要好好想想,孩子大了,你也该问问孩子的主意。”
“恩,老班长你想好给我个信,不管成不成,以后大丫二丫都留给你送终,老班长别嫌弃我咒你,也别嫌弃他们是女儿,我家儿子都不行。”
老桩以为他又想到没的那个儿子。
“不嫌弃,就怕她们嫌弃我,我年纪大了,也没本事。”
“都是为了我,老班长我都记得,没忘。”
“说这些干啥,天不早,你们回部队还需要一段时间,早点走吧,现在黑得早。”
“那我下次再带孩子来看你。”
吴春风抱着大丫二丫上车,“跟伯伯再见。”
“伯伯再见。”
“伯伯见!”
吴春风微笑,“二丫说话还不太利索。”
“小孩子不用要求那么严格。”
老桩越看越舍不得,怕影响判断,赶紧转身。
“你们走吧,我不留了。”
……
“感觉怎么样?”
云木香不放心,当天的劳动课专门跟班。
明显感觉得到,上午那一节课大家还很紧绷,到后面才好点。
下午这节课明天就放松得多。
只有周以臣,云木香要不是了解他,差点给糊弄过去。
云木香脱离人群,凑到周以臣身边认真说:“感觉不舒服千万要直说。”
“我没事。”
“没事你出一头汗。”
云木香掏出手帕递给他,周以臣很无奈,拿过来胡乱擦擦,扫过眼前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吵得不行。
他们其实和被救的那几个孩子不一样。
他们不瘦。
他们眼睛里有光。
左眉左眼都在隐隐作痛。
有一点他没和云木香说。
他回来一度怀疑自己的信仰。
救孩子是他做的决定,那是友军的孩子,最后却害死他们据点成倍数的同志。
敌人还没打到他们,反倒是先被自己人给扎一刀。
还有回来后才知道,对方扣留他们战友的消息。
仗他第一次赢得憋屈。
他也觉得对不起据点去世的那些同志,更对不起因为他错误判断,导致前途黯淡的战友。
所以前几天一遍遍梦回过去,见到孩子落刀时毫不犹豫。
结果确实被批评,以破坏两方关系被送上军事法庭。
当时就想,退伍也不错。
可又不自觉想起回程路上,宋丽说过的话。
精神疾病的种种。
宋丽所说的一切一切,莫名让他想到三子。
三子死得莫名。
他又想,退伍之后成个疯子,老婆和儿子怎么办。
他从来不信大哥,父母又年迈。
所以不能有病。
他做足准备,坚信能骗过宋丽,怎么也没想到医生会换成云木香。
别人都在好转,只有他不一样。
他陷入一个怪圈。
留下,质疑信仰。
离开,质疑自己。
云木香也不强求他说话,“给你看个惊喜呀。”
周以臣疑惑。
云木香微笑着,上前集合孩子们,拍拍手。
“同学们,看老师。”
“你们不是说准备了一个礼物要送给叔叔们,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大家做好准备。”
周以臣望着云木香。
有几个人凑到他身边。
“嫂子这是要做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
“嘘,开始了,别说话。”
云木香手里不知道何时捏了根小树枝。
“全体,立正。”
“向后转。”
“预备,起——”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