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志愿（2/2）
一直在旁边玩儿的淼淼凑上来，趴在桌子上眨着大眼睛看。
会计倒是认识云木香。
“云老师，你核对一下。”
云木香低头扫一眼，明显比之前的工资条内容多。
工资条分上下两部分。
上面是应领工资：军衔基本工资、军龄工资、津贴、奖金。
、伙食费、医药费、病事假。
周以臣主要扣的只有水电费、煤炭费。
这次应领工资里，倒是多了工伤补助类的费用和营养费。
七七八八加一块儿减去扣除的，二百四十三。
云木香扫完，便心算结束。
“对的，没问题。”
“这边签个字。”
云木香微微弯腰，在会计手指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姓名，然后拿着确认好的工资条到出纳这边领工资。
工资是用信封装好的。
看不见具体多少，却能从厚度上猜测。
之前站云木香前边那军嫂无意中回头，就瞧见那厚厚的信封。
“？”
那么厚，能只有五六十？
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被骗，“小气鬼，就问一句多少工资还藏藏掖掖的，怕我借钱啊。”
声音不算小，至少保证准备出劳资科办公室的云木香能听见。
云木香只开头往里看了眼，厚度一摸就知道个大概，之后便将工资放进包里，目不斜视地离开。
说话的人被忽略，恼怒地拦下人。
“你为什么骗我？”
云木香垂眸看了眼横在胸前的手臂，倒退一步。
“嫂子，我骗你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你工资只有五六十，这肯定不止。”
云木香点点头，“确实不止。”
“还说没骗我！”
“嫂子你看，你又说笑呢，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
“嗤。”有排队的看出眉眼官司来，笑着说：“这还不懂，人家根本就不想告诉你，还问。”
云木香点点头，“没办法，每次一发工资就有些臭不要脸，心里没数的人找上门来借钱，借吧，我自家生活就要紧巴，不借吧，我胆子小又怕对方耍无赖。”
“你说谁呢？”
“嫂子，没说你，咱们非亲非故，今天第一次见，你又不会问我借钱，是不是。”
“……是！”
“谢谢嫂子理解，我第一眼见嫂子就觉得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木香牵着淼淼走出门。
她无视后面的议论，每次领工资总要被窥探一下金额。
还是周以臣在好，他板着一张脸往那一站，就没有人敢问。
劳资科去到邮寄点，一下子变空旷不少。
依旧是唯一的邮递员在忙碌，正在整理刚卸下来的包裹。
瞧见云木香，立马笑着放下手中东西。
云木香收东西多，寄东西也多，邮递员最经常见的人之一，自打云老师来到军区，他活都多起来。
“云老师，又来寄信？”
“对，家里邮票没了，顺便给我装几版。”
“好嘞。”邮递员从柜子里拿出所有邮票放在桌上，“云老师你自己看要哪种，我继续把剩下这一半包裹整理完，看看有没有寄给你的。”
“应该没有。”
这个天气，寄吃的怕坏，至于其他的……她也不缺呀。
云木香低头看起邮票，淼淼好奇，扶着桌子努力向上踮脚尖。
“妈妈，给我看看。”
云木香拉过一边的板凳，将淼淼抱上来，他屈膝跪着，趴在桌上一起看。
最先看到当年邮政发行的二十分熊猫邮票，水墨风格。
淼淼一眼看到就很喜欢。
“妈妈，我想养熊猫！它好可爱，正好我们家院子旁边有竹子。”
“你别看它可爱，一爪子能拍断你肋骨。”当熊猫是小猫咪呀，人家以前叫食铁兽，啃竹子跟玩儿似的，啃小孩……咳咳，血腥了点。
云木香捏着儿子下巴，强硬地转移他视线。
“你看这个像不像妈妈。”她收点在妇女形象的邮票上。
淼淼摇头，“妈妈更好看。”
云木香开心地挠了挠他下巴，视线下移，定格在八分的儿童歌舞上。
素白的邮票背景，黄色边框里是剪纸形象的小人儿，栩栩如生。
“我们要这个好不好？”
红色的小女孩跳舞，蓝色的小男孩拉马头琴，还有腰鼓、祈福相关的小人。
后面淼淼还选上一组乒乓球相关的体育邮票，主题是亚非拉乒乓球友好邀请赛。
是上上个月最新发行的。
挑挑选选，淼淼还记得白毛女，生气小黄是坏蛋，买了好多小白。
这一张那一张，最后挑了厚厚一叠。
邮递员分拣完包裹，回头看到就乐开花，转身从后头找出个邮票集，说是送的，一起给装进大大的牛皮纸袋子里，避免没用之前受潮变色。
云木香道谢，封口前将信封补上邮票。
“妈妈，我来拿。”淼淼抓着牛皮纸袋的一角。
云木香松开手，“拿好了。”
她余光看到邮递员手里抱着的东西，“我的包裹？”
“对，上海寄来的。”
邮递员送多了都开始羡慕。
这是啥家庭呀，一包一包地送。
云木香笑着接过来，认出是奶粉厂表哥寄来的，那就肯定是奶粉。
这是给吴雪和谢静云要的。
她拿着笔签收，邮递员却是想到最近的情况。
“云老师，我听说你还是一名医生，准备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前往一线吗？”
云木香猝不及防收到新消息，手一抖，签名多了个小尾巴。
她直起身，疑惑地问，“医院准备安排人去一线？”
邮递员点头，“对，昨儿去医院送信的时候听见的，正在做动员。”
云木香还真不知道。
她只逢十过去。
很快，脑袋冷静下来。
“我没办法去，我走了家里孩子没人照顾，学校那边育儿所还没办法招生。”
邮递员看向抱着牛皮纸袋的淼淼，一拍脑门。
“瞧我这个脑子，把淼淼给忘了。”
“去没办法去，我可以留下帮忙。”
云木香没再多说，带着淼淼骑上车离开。
原本该回家的，此刻顺着朝医院去。
比之上次来，医院现在到处都是忙碌的人。
云木香牵着淼淼直奔院长办公室。
如想象中那样，郎医生很忙。
云木香找的是助理。
她想问问什么情况，会让军区这么匆忙地安排人过去。
助理也忙，问就是起前线缺少医护人员。
事情分轻重缓急，大家都在忙，云木香没再打扰，转头去找谢静云。
顺利熬过八个月，步入九个月的她越发难受。
双胎顶着内脏，挤压空间，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几天不见，云木香明显发现谢静云变的憔悴。
她皱起眉头，拉过谢静云的手搭上脉搏。
“你忧虑过甚，肝郁脾虚，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对床门卫解释一句，“小谢自从知道医院要安排医护人员去前线，就整夜整夜睡不好。”
“担心小亮？”谢静云反抓住云木香的手腕，“我害怕，要不是前线伤亡太严重，怎么可能半路要医护人员。”
云木香说不好。
她摸摸谢静云的肚子，安抚道，“不要自己吓自己。”
谢静云依旧愁眉不展。
她见云木香这么安静，眼底闪过崇拜。
“嫂子，我也不想吓自己，你教教我要怎么才不去想？”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云木香问，“真想安心养胎？”
“嗯。”谢静云也知道这么下去对孩子来说很危险。
“简答，我给你扎一针，让你暂时忘掉小亮一段时间。”
“……”
谢静云一下子纠结起来。
她不想忘。
云木香看出她的态度，也就说一下没再提。
身为军嫂，这种状态还挺常见，相比较前些年，现在已经算是步入和平年代。
总要习惯。
“好好养胎……”
“嫂子，你会报名去吗？”
云木香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我不会去前线。”
门卫媳妇提醒谢静云一句，“小云医生怎么去，家里还有孩子呢，学校还要上课，生产队、新学校还有那什么培训班……”
谢静云总算反应过来，“我给忘记了。”
云木香笑道，“怀孕是容易忘事。”
当然她不去，除了有淼淼这一层原因外，更重要的是她没办法去。
她医术七成依赖于灵气，过度频繁使用，在战场上可没机会让她做功课补充。
一旦高烧，她去就不是救人，而是扯后腿。
云木香胸口闷闷的。
果然人不能什么便宜都占，天道还是要维持平衡，讲究公正。
云木香撇撇嘴，见谢静云这样，应该也问不出什么，她还是回家自己占卜吧。
“你好好休息，淼淼下午还要去钓龙虾，我如果抓到鱼啊、黄鳝什么的，到时候做了给你送来。”
云木香站起身，想起奶粉。
“对了，你等我一下。”
她去外面自行车篮子里将包裹取过来，在病房拆开。
吴雪现在已经确定是少奶，需要大量奶粉来喂小儿子，所以要的是袋装奶粉。
包裹拆开，最先看到的就是二斤装的袋装奶粉。
这是厂里散称的奶粉，没灌装的精细，普通人家奶孩子，大多都选用这种，量大便宜。饿
谢静云则是因为不确定奶水够不够，毕竟两个孩子，她本身胸就不大。
先要了一瓶罐装的备用，如果需要大，也会学着吴雪买袋装的。
云木香将罐装的放在谢静云床头。
“我怕下次来忘记，双胎一般都早产，你让嫂子早早帮你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门卫媳妇说：“放心，都备着呢，随时能生。”
云木香抱着剩下奶粉，这次真走了，
出了医院门，看到门外广场上站着一群人，白茫茫一片，护士医生都有。
云木香只看一眼，就朝自行车走去。
站在自行车前，刚将包裹放在车篮子里，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回头，是一张见过的脸。
也就一次。
因为时间不远，云木香一下子就想起来。
眼前人是在药房休息室内，娇娇弱弱说她坏话的那个。
她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对方却不依不饶地绕到她面前，挡住路。
“小云医生，你知道医院在动员前往前线这件事情吗？”
“知道。”
“你肯定会申请吧，你医术那么厉害，去战场上肯定能救下我们更多同胞。”
云木香单手扶着车把头，指尖轻敲。
她没跟着对方思路走，反问道，“刚刚在病房门外偷听的人是你吧。”
护士心跳加快，“什么偷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木香清冷的眼睛里闪过讥讽，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护士一下子心态就崩了。
她自顾自地说：“我已经申请去前线当志愿者，我只是希望小云医生你能在合适的位置上发光发热，没有其他意思。”
“最好是这样，同志，希望你归来是英雄。”
护士脸色猛一变，“你什么意思。”
云木香没心情理她，坐上自行车，就回头看淼淼，“上来没？”
淼淼胳膊
“好啦。”
“抓紧，走了。”
云木香踩下车镫子，一下就跑老远，留下护士一个人咬着唇，身上晦暗不明。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护士回神，微笑道，“小云医生，我怕她不知道志愿者的事情，问问她。”
“那你白问，小云医生肯定没办法去，她哪里有时间。”
“为什么不能？”
同事眼神奇怪，“你成天在药房里抓药抓傻啦？小云医生家里有孩子，她走了孩子谁给她带，还有学校，前前后后这么多大动作呢。”
护士没想到同事这么维护云木香。
“你好像很喜欢小云医生。”
“谁会不喜欢漂亮美女呀。”同志艳羡地说：“周团长命真好，听说他和小云医生是青梅竹马，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
“周团长定时定点来医院领套。”
护士小脸蓦然发烫，“你怎么说这个。”
“羡慕呀，听说是因为小云医生生头胎的时候难产，吓到了周团长，周团长发誓以后都不会再生二胎，说是怕小云医生再出事。”
护士皱眉，“周团长家里人也愿意？”
“你是不是都没仔细听我说话？周团长和小云医生是青梅竹马啊。”
“我听了，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的消息还真闭塞，据可靠消息说，周团长父母对小云医生是当亲生女儿对待的，两家好像是邻居，周团长家没女孩，小云医生算是她公婆看着长大的，这情分可和半路嫁进去的不一样。”
“是吗？”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偏偏同事不放松，“说来说去还是周团长自己立得住，在父母面前能护住小云医生，他一定是喜欢惨了小云医生，才会事事都为她打算。”
“这样的男人眼里只有两种女人。”
“？”
“一种是小云医生，他老婆，另一种是小云医生外的其他女人。”
“……你也吹得太过了。”
“哪里过，一点都不过！不过这种都是别人家的男人，我们羡慕一下就好。”
护士听到‘别人家的男人’这几个字，觉得万分刺耳。
她看眼同事，心里有种疑惑，对方是不是故意这么说。
可四目相对，对方坦荡荡的眼神又让她觉得不该怀疑对方。
正巧，隔壁传来集合的呼喊。
护士扯出一个假笑，“要集合了。”
同事拍拍肩膀，“你加油！我等你回来庆功，到时候你未来的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你真不去？”
“我爸妈不同意，我也害怕，还是算了，我就是个小人物，还是优先以过好我自己的日子为主。”
“再见。”
护士走了。
同事看着护士的背影远离，才转身往门诊楼里走。
一转弯，看着走廊尽头窗户前站着的人，小跑过去。
“我已经拼命地提醒，但是对方听不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窗户前的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
宋画眉点点头，又将视线看向窗外广场上。
同事还是有点不相信，“你真的确定她喜欢的是周团长？平日里她从来都不提周团长。”
“你要是为之前的事怀疑，那我可以替她解释，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周团长非单身。”
宋画眉不想听这些，直接出声打断她。
“你去年才来的吧，你很了解她？你来之前她做过什么，你又都知道？”
“……”
同事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来之前的事情，她上哪里去知道啊。
同事维护道，“你比我来得还晚，你又知道？”